沈宗嶺找的人是私家偵探,對方聽了他的要求,開出一個頗高的價格,說什么跨國的業務,差旅費成本不低,還要各處打點關系,實在沒有辦法,便宜不了。
他眼皮都沒眨一下,爽快付了定金。
接下來做的就是等消息了。
沈宗嶺不算是沒耐心的人,可是頭一次,在這件事上,希望快點有個結果,如果能找到更關鍵、直接的證據,證明向家豪不是個好人,不是個值得趙英其依托的男人,或許一切都有轉機。
他當然清楚自己的心理怪陰暗的。
可那又如何呢。
他確實不光彩,從來沒說過自己有多偉光正。
人就是這樣,從自身利益點出發,如果向家豪的人品經得起推敲,他無話可說,認了也就認了,但現在恰恰相反,向家豪不是好人,那么他就不能坐以待斃。
更不如聽趙靳堂的,說什么別摻和他們家的家事。
趙英其從生了他的孩子那刻起,他們倆之間的牽絆就斷不了,這輩子都斷不了。
……
又一年的十二月份,樺城迎來一場暴雨,周凝去參加同學聚會了,還是沒帶趙靳堂,他磨破了嘴皮子,她都不帶,沒有辦法了。
趙靳堂送她去辦同學會的地方,這地方不是別處,正是西城,把人送到地方,趙靳堂交代讓她結束了給他電話,她說好。
下車前,怕他有情緒,她主動傾身過去獻吻,哄哄他,還說:“不準記仇,不準小心眼。”
趙靳堂說:“就一個吻而已?”
“還不夠嗎,想怎么樣,你想欺負我,也得照顧下我肚子里的肉吧。”
周凝眉眼溫柔,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微微露出淺淺的光暈來。
趙靳堂淺淺笑著,說:“你就吃準我現在拿你沒辦法是吧。”
“是啊。”她笑得更燦爛了,“好啦,要遲到了,我先進去了,暫時先委屈你一下下。”
趙靳堂說:“去吧,我等你。”
周凝來到包間,敲了敲門,推開了門,剛好碰上要出來的班長,面面相對幾秒,班長先認出她來:“周凝?”
“好久不見,班長。”
“我們剛還在問青榆你來不來,你就來了,快,進來!”
班長熱情拉著周凝進包間,向一眾同學隆重介紹,“看看誰來了,咱們班的大美女終于來了!畢業這么多年,她還是第一次來參加聚會。”
周凝忽然被推到人前,社恐屬性又犯了,尷尬維持禮貌的微笑,其實記不住幾個同學了,大家畢業多年,變化好大,她大部分的人都對不上號。
“周凝,你可算來了。”顧青榆一眼看到周凝,招呼她過來,“快過來。”
周凝看到顧青榆稍微輕松一點,起碼有個伴,她剛落座,
“真是周凝啊,剛剛大家還在賭你今年是不是又不出現,畢業這么多年,沒有一個同學能聯系上你。”
“就是,一幫同學里面最難聯系的就是你了,神秘兮兮的,一點消息都沒有。”
幾個同學見到周凝非常的熱情,周凝倒是偶爾能聊上幾句話。
正聊著的時候,方蕓推開包間門進來了,一身華貴的裙子,穿金戴銀,挎著一個挎包,她進來就和同學們寒暄,一下子成為人群里的重心,跟學生時代一樣,永遠是c位,眾星捧月。
那些個同學和她關系也好,這么多年有聯系。
顧青榆悄悄湊近和周凝說:“看到了吧,她就這樣,就和那幾個男的說話,女同學是愛答不理的,好像入不了她的眼。”
下一秒,方蕓眼尖看到了周凝,吃驚誒了聲:“周凝?我沒看錯人吧?”
班長說:“是啊,你沒看錯,是周凝。”
方蕓:“稀客啊,不是,得是貴客,我還以為得八抬大轎才能把你請過來。”
“沒有。”周凝沒她那么高調,她就素面朝天,還是平時那副打扮,和方蕓一比較,樸素得很,手上就戴著婚戒,還是趙靳堂要她戴的。
方蕓已經將她打量了一遍,走過去就套近乎,好像真的多年沒見的好朋友一樣,“你這些年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去哪里了?畢業后我們想和你聚一聚都聯系不上,我記得你當初是出國留學去了,去哪里留學了?”
周凝說:“沒留學,出去玩了。玩了幾年,無所事事。”
她懶得說那么多,說得多了,人家肯定又要問了,還不如就說自己無所事事就好了。
“不是吧,周凝,我記得當年你是出國留學的呀,怎么變成出去玩了?”
周凝還是淡淡的腔調:“申請了,沒去上,就去玩了。”
顧青榆在一旁說:“沒說申請一定要去吧,周凝后來還是回樺美讀研了,都一樣的。”
方蕓哦了聲:“這樣啊,原來你回了樺美讀研,對了,陳教授還好嗎?”
“很好。”周凝說。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回母校了,上次回去還是畢業后的第二年,聽說現在母校又擴建了,學生宿舍也比我們那時候好多了,有單獨的二人間還是什么,怎么逃不脫畢業定律,一畢業,學校就擴建裝修,什么都有了。”
班長附和說:“是啊,還真是這樣,一畢業了,學校什么都有了,我們那時候那有那么好的條件,宿舍破破爛爛的,空調老舊。”
其他人也說了幾句,回憶起了學生時代,仿佛有說不完的話,氣氛逐漸熱絡。
方蕓很快加入他們的話題,說沒幾句就說起她老公的公司去了,什么世界五百強高管,年薪多少,還是個北市人,京圈的,家里條件好得不得了,她就說自己結婚后,就在家里做全職太太了,老公不讓她出來工作,怕她受氣,影響皮膚,諸如此類的話。
顧青榆已經不知道聽幾遍了,反正方蕓總會想辦法把話題繞回她身上,仿佛有鎂光燈對著她一樣。
周凝默默吃她的奶油龍蝦意面,這種聚餐也吃不了什么東西,大家都在喝酒聊天,商量等會轉場去哪里玩。
“附近有商k,我先定個位置吧。”班長說。
周凝說:“那個,不用定我的位置了,我就不去了。”
方蕓說:“怎么了,這么久沒見,聚聚唄,不在乎這點時間了吧。”
“不好意思,我晚上還有事,下次吧。”
周凝沒把話說死,其實就是變相的拒絕了,一般也不會強迫,非得拉著人一起去,但方蕓非得勸周凝,“哎呀,別這樣嘛,去一下,玩玩,放松放松,咱們還有很多話還沒聊呢。”
“可以加我的聯系方式,下次單獨約。”周凝說。
“也行吧。”
加上聯系方式,方蕓看到周凝手上的戒指,眼睛很尖,誒了聲:“周凝,你戴的是婚戒嗎?”
“嗯。”
“你什么時候結婚的,怎么結婚也是一聲不吭,不邀請老同學們參加的?”
周凝游刃有余說:“婚禮辦的規模很小,簡單做了一個儀式,就不麻煩大家伙四海八方千里迢迢折騰了,就沒有邀請。”
“你們哪里辦的婚禮啊?怎么說辦得那么小,女人啊,一定要愛自己,對自己好,婚禮是第一次,一定要風風光光辦的,就像我的婚禮,就是在香格里拉辦的,一片草原都包了下來,又是中式西式的,別提了,那陣子真的折騰死我了。”
顧青榆已經翻白眼了,找準時機和周凝使眼色,仿佛在說看吧,就是這樣。
周凝都不知道說什么,人在尷尬的時候,只會笑,然后撓頭,小動作一堆,她現在就是如此。
手機突然振動,趙靳堂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他發了微信過來。
【如何了】
他不愛打標點符號的。
這人。
周凝就有強迫癥,每句話都要打上標點符號。
回復他:【還要一會兒。】
趙靳堂:【留點肚子,還有更好吃的】
【吃什么?】
【別心急,保持點神秘,待會兒不就知道了】
周凝熄屏。
方蕓還在說她婚禮的事,那些個同學倒是很給面子,一直配合說話,沒讓氣氛掉下來,周凝覺得他們真是好人,一直給方蕓面子,哪像她,不會聊天,除了熟悉的朋友,能聊一起,她對于像方蕓這樣,能躲則躲。
這時餐廳侍應生端了幾道菜進來,是飯后甜點。
大家沒注意,以為是有人點的,就讓端上桌了。
吃得差不多了,要去轉場了。
班長去買單的時候,卻被告知單已經有人買過了,問了一圈,不知道誰買的,班長就開玩笑說:“不是,你們誰買的單說一聲啊,不會是有人買錯了吧。”
餐廳的經理說:“各位是我們老板娘的同學,今晚的消費就記在了我們老板身上了,老板說祝你們玩得愉快。”
不巧的是,周凝去洗手間了。
等她回來,班長問她:“周凝,你是這家餐廳老板娘?”
周凝一愣,說:“什么老板娘?”
“剛剛要買單,服務生說我們這桌已經有人買過了,是這家店老板,說你是老板娘。”
西城這家餐廳真的開了好多年了,已經成了遠近聞名的餐廳,張家誠是做餐飲的一把好手,他很懂營銷和經營,所以西城這么多年還在,甚至越來越紅火。
周凝一聽班長這么說,當下就懂了,肯定是趙靳堂安排的。
方蕓幽幽來了句:“看不出來,周凝,你居然是這家餐廳的老板娘啊,你老公是做餐飲的啊?但是我聽說西城這家餐廳老板好像姓張吧,叫張家誠吧,他太太是港城人吧?”
周凝一聽,知道鬧誤會了,說:“不是的。”
“我就說嘛。”方蕓開玩笑說,“不然我還以為你是張老板情婦。”
周凝還沒會所話,顧青榆說了:“你怎么說話的?那么難聽?”
周凝拉了拉顧青榆,“青榆,沒事的。”
方蕓說:“哦,我剛剛是開玩笑的,別在意。”
“沒有在意。”
班長看氛圍不對,急忙打圓場:“那是不是經理搞錯了,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誰買單的,別搞個烏龍出來。”
搞這么一出,事情好像反而變得亂糟糟了。
周凝便解釋說:“應該是我先生買的,不過你說的張家誠,我先生也有這家店的投資。”
“怪不得,我就說嘛,誤會一場。”班長打圓場說,“都是誤會,那就沒事了。”
方蕓明顯不信:“不一定吧,要不還是找經理再問問吧。”
經理沒來,但是顧易跑來了。
顧易說:“各位晚上好,今晚招待不周,多多包含。”
方蕓問他:“你是?”
“我是這家店老板的助理。”顧易先做自我介紹,隨后對周凝說:“太太,還有其他活動嗎,下這么大雨,老板不放心您,特地安排車子在樓下等著了。”
周凝人都麻了,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頭皮一陣陣發麻。
周圍同學的目光都看過來了。
顧青榆瞥一眼沒有話語的方蕓,故意拔高了聲音說:“哎呀,周凝,你老公是不是來接你啊,那你快去吧。”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好好玩。”
“好,慢走,拜拜。”
周凝跟著顧易下樓去了,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路邊,打著雙閃,下著雨,車門打開,趙靳堂撐著傘走進雨勢里,讓她想起了好多年前的公交站,他從車里下來,送她回學校。
“走吧?”
周凝走到他傘下,跟他上車。
上車坐好,趙靳堂拿來靠墊放在她腰后,她這肚子還沒顯懷,有她很瘦的原因,顧易上了主駕駛,啟動車子,就走了。
趙靳堂問她:“吃飽了?”
周凝搖頭,問他:“你買的單?”
“是吧。”
“我就知道你不會安分。”
“我哪兒不安分了。”
“你哪兒安分了,說了不帶你來,你就搞小動作。”
趙靳堂說:“生氣了?”
“沒有。我有那么容易生氣嗎?”
“你不容易生氣,你生起氣來就不好哄。”趙靳堂說。
周凝說:“真的嗎。”
“你這種口吻說話,我心里發毛。”趙靳堂是真怕她生氣,“只是把單結了,沒那么嚴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