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眼神垂下，故作淡漠說：“沒有，你應該誤會了。”
“真的是我誤會嗎？”趙英其沒那么好忽悠，“我大學修過心理學，人在撒謊的時候，你的生理行為和語言層面符合撒謊時的特征。”
“比如瞳孔變化，面部肌肉僵硬，低頭嘴角下撇，眼神回避，伴隨快速眨眼。還要我說下去嗎？”
“你現在就是這樣。”
周凝攥緊手指。
趙英其說：“相信你也能看出來，我哥是在意你的。”
周凝還是沒說話。
她不說話，趙英其沒有著急繼續說，而是等她的下文。
過了會，趙英其接著說：“你要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可以說出來，有什么都好商量，是不是。”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
周凝表情很平靜。
趙英其心里頭吸了口氣冷氣，這是敲不開她的嘴了嗎，說：“你是不是擔心我出去亂說，你不用擔心，我要是那種嚼舌根亂說話的人，天打五雷轟。”
周凝搖頭，說：“不是，確實是過去了。而且我馬上要結婚了。”
“抱歉……”趙英其知道她要結婚了，這個節骨眼再提這事，很冒昧，不合時宜。
要不是為了她哥，她怎么會做這么失禮的事。
都怪趙靳堂。
“沒事，我知道你沒有惡意，謝謝你來看我。”
但也只能這樣。
趙英其說：“但是周小姐，我哥著人挺執著的，他現在這樣，相信你也知道，想讓他死心，很難。”
這也是周凝心神不寧的原因。
“之前是我不辭而別，他一直耿耿于懷，這件事上，是我太幼稚，做得不好。”
趙英其順勢又問：“我也想知道為什么分手？”
周凝緊了緊牙根：“不合適，我有自知之明。”
趙英其：“你是說……”
“別說你們家這種條件，即便是普通人家也講門當戶對，我不想耗到半死不活的地步。”
“這就是我的答案。”
“人總要為自己打算，感情是一瞬間的事，你哥哥不會為了我跟你們家族對抗。真那樣了，我只會覺得他很蠢，我要是他，不會因小失大，不會為了所謂的感情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
如果說剛剛周凝在撒謊，現在的周凝說的則一定是真心話。
趙英其明白了，說：“抱歉，我不該說這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小姐，謝謝你的坦誠。”
周凝淡淡笑笑。
趙英其離開醫院，在路上碰到趙靳堂的車，打著雙閃緩緩停下。
趙英其上了車，趙靳堂坐在后座，問她：“她好點沒？”
“好了很多。”趙英其表情嚴肅，說：“哥，要不你做個人吧，別當小三了。”
顧意被口水嗆到，猛的咳了幾聲。
不過沒人理他。
趙靳堂問她：“她和你說什么了？”
“她很清醒，說知道和你的差距，媽咪那關，你門就過不了。”
趙英其提煉了周凝的意思。
“她是個正常人，你要不讓她過正常生活吧。”
趙靳堂沒說話，要多沉默有多沉默。
趙英其：“還是說，哥，你就是覺得她長得漂亮，想繼續玩？”
顧意忍不住插嘴：“老板不是這種人……”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顧意：“……”
趙英其反過來勸他：“趁媽咪沒發現之前，你要不別去騷擾人家了。是不是這個道理，她說了她想過正常日子，意思不想和你玩，你算了吧。”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份上，我才說這么多勸你，她要是沒結婚就算了，我能幫你打掩護，可人家心里沒你，你就別上趕著當人家的小三了。”
趙英其語重心長，苦口婆心：“你相信我，哥，小三，不是誰都能做的。”
“你要說幾個小三？”趙靳堂不耐煩了。
“我說錯了嗎？”
趙靳堂說：“你被策反了？”
“什么叫策反，我是中立，絕對的中立。”
趙靳堂冷冷勾唇：“屁股都歪到一邊了，還中立。”
“你不是不知道媽咪有多恨小三，你又是她唯一的寶貝兒子，她要是知道你在外頭當人家小三，以她的脾氣……”
后面的話趙英其沒說下去，趙靳堂心知肚明。
……
趙英其走后沒多久，有護士送了一捧花到病房，周凝打開卡片一看，落款名字又是趙燁坤。
梁舒逸剛好進來，周凝猝不及防被嚇到。
“怎么了？”他問。
“沒、沒什么。”
“誰送的花？”
周凝說：“不知道。”
她把卡片已經藏了起來。
梁舒逸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說：“剛剛趙英其和你說了什么？”
“聊了趙靳堂，趙靳堂讓她過來看看我。”周凝沒有隱瞞。
又聊起這個人，梁舒逸坐在床邊，捻了下被子，說：“凝凝，后悔帶你回來了。”
“嗯？”
“要是不帶你回來，或許不會有這些事。”
周凝說：“你要這樣攬責任，那所有源頭在我，如果當年不和他認識，也不會有這些事。”
“好了，不說這些了，向前看，凝凝。”
梁舒逸意有所指。
周凝也知道，人要向前看，不能總困在以前。
……
趙靳堂送趙英其回家，車子停在門口，隔壁別墅門口停著一輛車，趙英其在車里認出那是沈宗嶺的車子。
“好了，哥，你走吧。”趙英其利索下了車，走過去和沈宗嶺打個招呼。
趙靳堂沒逗留，讓顧易開車走了。
趙英其剛走到沈宗嶺的車旁邊，車子引擎沒熄，防窺玻璃，瞧不見里面，里頭似乎發現她的存在，車窗降下來，她揮手正要打個招呼，卻看到沈宗嶺和一個女人坐在后座。
她人傻了。
港城的車子右舵，女人坐在左邊副駕的位置。
副駕的女人大方朝她打招呼：“嗨。”
趙英其反應很快，立刻露出標志性的笑容：“嗨。”
她在工作場景，有領導的范，在熟人面前又是另一個樣子，像小女生，活潑開朗。
尤其在沈宗嶺面前。
沈宗嶺饒有興致看她：“剛下班？”他看了一眼后視鏡，趙靳堂的車子剛離開，“你哥這么好心送你回來？”
“哪那么好心，我給他辦事，他才送我。”
“你車子呢？”
“保養，這幾天低碳出行。”
沈宗嶺扯著嘴角笑了笑：“你少買點鱷魚皮的包包，不是更環保，更有愛心。”
“我媽咪送的，又不是我主動要的。”趙英其翻白眼，“好了，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玩，我就想過來打個招呼而已。”
沈宗嶺說等等，問她：“吃飯沒？”
“還沒。”
“上車，帶你吃飯。”
“帶我不會不方便嗎？”
美女說：“沒關系呀，你是阿嶺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不介意的。”
“真不了，我減肥，你們去吧。”
趙英其委婉拒絕了，要是沈宗嶺一個人，她準去，他車里還有個美女，有眼力勁的自然不會打擾。
沈宗嶺沒堅持：“行，走了。”
車子很快開走。
趙英其回到住處，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抓了把頭發長嘆了口氣。
滿腦子都是剛剛車里那一幕。
車里那個女人是沈宗嶺的新歡？
他們剛剛在車里做什么，怎么停那么久？
趙英其不受控制胡思亂想，哪里還管得了趙靳堂的事，滿腦子都被沈宗嶺占領，她正糾結的時候，沈宗嶺的電話來了，她一個激靈，定了定神接了電話。
“喂……”
“想吃什么，給你打包。”
“那你女朋友呢？”
沈宗嶺嗤笑一聲：“哪來的女朋友？”
“剛剛你車里那位美女啊。”
“所以你以為是我女朋友，才不跟來？”
“我哪里知道不是你女朋友，要是你女朋友，我好意思上趕著當電燈泡？”
沈宗嶺低聲又笑了幾聲：“所以大小姐，想吃什么？”
趙英其點完菜，掛了電話，心情跟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轉而又反應過來，他否認車里這個是他女朋友，不代表他沒有女朋友。
四十多分鐘后，沈宗嶺送來“外賣”，趙英其開門。
“臟不臟，不穿鞋子。”沈宗嶺嫌棄瞥她的腳一眼。
“我樂意。”
“行。”沈宗嶺能說什么。
趙英其深深吸了口氣，迫不及待打開包裝，色香味俱全，她問他：“你吃了嗎？”
“我肯定沒吃。”
“你不是和那位小姐姐一起去吃飯嗎？”
“她臨時有事，走了。”
“你們什么關系啊？”趙英其問了一嘴。
“能什么關系，朋友。”沈宗嶺坐在她對面，伸手一抹，她家的餐桌，一層灰，嫌棄說：“你家沒傭人？”
趙英其說：“工人姐姐探親回家了，下個月才回來。”
“那你多久沒用這張桌子，一層灰。”
“我哪有時間，天天在酒店忙成狗。”
“不找個鐘點工？”
“懶。”
沈宗嶺說：“懶不死你。”
“你收聲。”
沈宗嶺沒再說什么。
四菜一湯的樣式，都是她愛吃的，最愛的還是珍珠糯米丸子，是一家老字號，她從小吃這家吃到大。
沈宗嶺沒怎么吃，沒一會兒抽上煙了，說：“有心事？”
“你火眼金睛啊？”
“不然？要是連你心思看不出來，不是白長你幾歲。”
“還挺得意。”
沈宗嶺說：“說來聽聽。”
“還不是我哥那事，唉，家門不幸啊。”趙英其長吁短嘆。
沈宗嶺一聽就知道子來了：“你哥還在做小三啊？”
趙英其說：“干嘛，你也想做啊？”
“鬼扯。家門不幸的事你哥干就得了，別拖我下水，我不至于落魄成那樣。”
趙英其愁眉苦臉，說：“我今晚才幫他去醫院看周小姐，人家男朋友在，人家不歡迎我哥，我感覺周小姐對我哥是有喜歡，但就是沒想和我哥怎么著。”
沈宗嶺抽口煙：“你哥以前沒談過吧，真純啊。”
“你這人怎么樣，什么嘴臉。”
沈宗嶺挑眉，吊捎著眼，“我怎么樣，說錯了？”
“怎么說你和我哥認識這么多年了，算個朋友吧，給他點面子。”
“給，大小姐放話，能不給么。”沈宗嶺收斂嘲笑的嘴臉，“你剛說去醫院看周小姐，她住院了？”
“是啊，住院了。”
沈宗嶺說：“什么病？”
“好像是發高燒。”
沈宗嶺稍加思索。
趙英其說：“你想說什么？”
“能說什么，吃你的，菜要冷了。”
趙英其還在吃呢，嘴巴塞得滿滿的，說：“你這次待多久走？”
“沒這么快，和朋友要開個醫美公司，這段時間在忙這事，可能又回港常住了。”
聽到這消息，趙英其心里有點開心，以后豈不是可以常常見到他了。
“有何指教？”沈宗嶺問。
“沒有啊，我哪敢啊，沒你厲害。”
沈宗嶺聳了聳肩：“還怕么？”
“怕什么？”
“上次講的命案，忘了？不怕了？”
“沈宗嶺你能不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好不容易快忘了這事，你還提！”趙英其當場變臉，那段時間她下班不敢一個人回家，請劉叔過來接送，又去寺廟求了幾張平安福，隨身攜帶。
好不容易忘了的，他隨口一提，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沈宗嶺又壞又惡劣：“要不要我留下陪你會？”
趙英其心底波動，面上仍然平靜，說：“你不會想泡我吧？”
沈宗嶺吊兒郎當，說：“想什么呢，開玩笑的。”
“那你說這些曖昧不清的話。”趙英其心煩意亂，這人什么意思。
“嘴巴快了。”
他也坦蕩，“我不睡熟，沒那么禽獸，放心。”
趙英其白他一眼：“最好是。”
她擔心的是沈宗嶺不會知道她的那點心思，故意試探，讓她脫敏的吧？
如果是的話，他的心思也太重了，又毒辣。
沈宗嶺說：“好了，你慢慢吃，我走了。”
他起身，又說：“要是怕了，隨時給我電話，在我睡覺之前。”
趙英其罵他：“滾滾滾，快點滾。”
可沈宗嶺一走，趙英其又害怕起來，心里發毛，總覺得家里太大，太空，沒有其他人，好像身后總有什么人影一閃而過，她猛地看過去又什么都沒有。
很嚇人。
趙英其打開電視機，把音量調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