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大廳內,兩個男人如死狗一般蜷縮在石磚上,兩人的手腳不自然的彎折,因為疼痛直打哆嗦。
姜大人門清丁平是圣上的人,但這里是大理寺,姜大人指著兩人彎折的手腳,“楊大人的人出手過于狠辣,就算是有確鑿證據,楊大人的人也不能私自用刑。”
春曉喊了一聲,“丁平。”
丁平走到兩人的面前,蹲下為兩個人正骨,咔嚓聲不斷響起,兩人疼的汗水浸濕頭發,一盞茶時間,丁平站起身退到春曉身后。
春曉淺笑,指著手腳恢復正常的兩人,“完好無損。”
姜大人面皮抽動,這拆骨的手法真熟練,示意兩側的衙役將兩人帶下去看管。
春曉站起身整理衣擺,拱手道:“下官就不打擾大人繼續辦案。”
姜大人有不好的預感,這次的事也棘手,心情糟糕臉上就帶了出來,冷著臉,“請。”
春曉才不會內耗自己,精神狀態十分好,抬腳走到門口,突然轉過頭,正好露出肩膀的血跡,“如果大人需要幫忙可隨時找下官,下官很樂意幫忙。”
姜大人沒吭聲,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副送瘟神的姿態。
大理寺外,春曉見到馬車外的俞明,微微點頭示意,掀開馬車簾見到面容嚴肅的六皇子。
六皇子扶了春曉一把,眼睛沒離開傷口,語氣擔憂,“師父,你可有傷到筋骨?”
春曉用氣音回話,“我自己捅的只傷到皮肉。”
六皇子嘴巴微張,臉頰僵硬,“為何?”
他剛從皇宮回來,就聽到師父受傷的消息,急忙趕到大理寺,正琢磨怎么收拾南昌的楊氏一族,結果師父用自身設的局?
春曉烤著有些凍僵的雙手,“因為我沒精力時刻防備家族的算計,不如一勞永逸徹底解決麻煩,何況,我還在西寧的時候,就已經將南昌楊氏一族看成自己的人手。”
楊氏一族只能有一個領頭人,只能是她。
六皇子瞠目不語,開始反思自己,自己沒有師父的狠勁,也沒有師父想的長遠,可還是忍不住詢問,“師父幾歲開始謀算南昌楊氏一族?”
春曉手已經暖和,收回雙手,“景泰十年,我十二歲的時候。”
六皇子有被打擊到自閉,回想自己半年收攏人手的進展,六皇子默默縮小存在感。
春曉失笑,開口詢問,“殿下怎么不在皇宮守靈?”
六皇子狡黠一笑,瞬間咳嗽聲不斷響起,“我身子骨弱,能堅持為太后守頭七,已經足夠彰顯孝心。”
他病弱的人設早已深入人心,哪怕知道他漸漸康復,只要他生病,就會記起他病弱的身體,認為他內里依舊虧的厲害,所以他裝病還真沒人懷疑過。
六皇子關心的道:“師父受傷,明日可要休息?”
春曉搖頭,“因為太后的喪禮,已經耽誤給商賈結算尾款,我約了商賈明日見面。”
六皇子躍躍欲試,“我可以隨師父去宗正寺嗎?”
“殿下是不是忘了你正在裝病?”
六皇子哎了一聲,病好就要進宮繼續守孝,他恨死太后一點都不想守孝,“只能等年后再隨師父去宗正寺看看。”
兩炷香時間,春曉回到宅子,她先回后院洗漱換衣服,等田大舅下職,才起身去外公住的小院。
田大舅已經得知今日發生的事,一臉不贊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對自己下手,你爹娘該多心疼?”
春曉心虛地摸鼻子,她仗著爹娘不在身邊才敢這么干。
田大舅在宗正寺上職多日,人際關系發生變化,身上養出氣勢,板著臉訓人時,田家幾個表哥大氣不敢喘。
田二舅也不會反駁大哥,這就是一家長子的地位。
田大舅見外甥女臉色青白,這丫頭咋就對自己下如此的狠手?
田外公見長子不再開口,拿起筷子,“有什么事飯后說,先吃飯,曉曉你流了不少血,這是廚房給你做的補血湯,你多喝幾碗。”
孟溪起身親自為春曉盛湯,放到春曉面前,聲音輕柔,“有些燙,慢些喝。”
春曉揚起笑容,“謝謝大表嫂。”
孟溪撐著笑容坐回位置上,她有些怕春曉表妹,今日的事,她聽的心驚膽戰,這是正常女子能做出的事?
孟溪的觀念族長凌駕于律法之上,孟氏一族的族長可以處置犯錯的族人,第一次遇到春曉表妹這樣的姑娘,將自家族長送入了大牢?
春曉感覺到大表嫂對她的討好和恐懼,她實在沒精力處理親戚之間的人際關系,懼怕她也挺好,至少事關她任何事,大表嫂都會謹慎應對。
因為茹素,春曉的補血湯多為藥材,一口下去全是苦味,連忙拿起筷子夾清爽的涼拌菠菜。
春曉的莊子早早種了青菜,菠菜,蒜苗都已經能吃,飯桌上,炒蒜苗,菠菜豆腐湯,綠色的青菜受到所有人的喜愛。
田外公吃著爽口的青菜,“老夫沒享到兒子福,反而享到外孫女的福氣,老夫這一輩子值了。”
田大舅和田二舅面容羞愧,他們也在享外甥女的福。
晚飯后,田文秀帶著孟溪離開,屋子里只剩下田家男嗣,田外公才問,“你去大理寺可順利?”
春曉從懷里拿出楊懷琛寫的信件,“您老看看。”
田家所有人看過后,屋子里陷入詭異的沉默。
田大舅摩挲著信紙,“你想回擊?”
春曉反問,“我不該回擊嗎?”
田二舅踟躕的開口,“你才剛站穩腳跟。”
田大舅也是這個意思,出言勸道:“現在楊氏一族的麻煩已經解決,到此為止不好嗎?”
春曉慵懶的姿態消失,周身彌漫著戾氣,“以前是我沒站穩腳跟,我被算計只能忍,大舅,他們不會因為我的適可而止退步,只會變本加厲,只有打疼他們,他們才會有所顧忌。”
田大舅離春曉最近,直觀感受到春曉身上的殺意,這一刻春曉和楊悟延的身影重合,父女倆如此的相似。
田外公摸著胡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你說得對,只有打疼他們,他們才會有所顧忌。”
春曉嗯了一聲,她在等丁平和封嬤嬤的消息,只以為抓兩個人就完事?做什么美夢。
次日一早,春曉邊吃早飯邊聽丁平匯報,薛家動手她不奇怪,只有薛家蠢的讓族人親自見楊懷琛,陶尚書府出手也能理解,陶尚書不希望陶瑾寧入贅楊家。
讓她意外的是禮部的李侍郎也插手。
春曉拿過帕子擦干凈手,“我要知道李侍郎家的全部情況。”
丁平,“是。”
昨日抓的兩人,一個是薛家旁支,另一個是陶尚書的人,卻不是陶家人,陶尚書謹慎的很。
宗正寺,春曉一下馬車就見到等在衙門口的陶瑾寧,恍然,昨日她受傷的消息已經傳開,按照這人的性子,昨日就該來她面前獻殷勤。
昨日不僅沒出現,今早也沒心機的等著她一起上職。
春曉緩緩走上臺階,才發現陶瑾寧的臉上有清晰的五指印,清潤白皙的臉上五個手指印已經發紫。
“誰打的你?”
陶瑾寧沒有委屈神色,反而一直在笑,“陶尚書打的,你呢?可有傷到筋骨?”
春曉端詳著陶瑾寧,這人一定做了什么惹得陶尚書暴怒,以往陶尚書再想弄死陶瑾寧,也從未親自動手打人,心神一動,“你為了我?”
陶瑾寧哼笑一聲,“這回不裝傻了?”
春曉想翻白眼,邁過衙門的門檻,“我能處理。”
陶瑾寧大長腿兩步追上,“你卻傷不到陶尚書,他老謀深算的很,你抓到的把柄對他不疼不癢,我就不一樣,我知道怎么讓他疼。”
懷彥本想打招呼,結果聽到了什么?
陶瑾寧可不管身邊有沒有外人,炫耀的道:“我昨日打斷了陶二公子的手臂,可惜陶二公子躲得快,沒讓我打第二下,否則神仙也治不好他的右手。”
春曉腳步停下,臉上露出驚愕,“下這么狠的手?”
她可知道陶尚書多寶貝陶二公子這個兒子,陶二公子也爭氣,小小年紀就已經是秀才功名,至于里面多少貓膩不知道,但陶二公子的確有才名。
陶瑾寧眨著眼睛,語氣涼涼,“相對于陶尚書夫妻對我做的事,小巫見大巫。”
春曉清楚陶瑾寧一直沒動陶二公子,因為知道陶尚書的底線在哪里,陶瑾寧沒折騰夠之前,不會撕破臉。
陶瑾寧彎下腰,臉湊到春曉面前,“瞧你臉色蒼白,昨日流了多少血?你要向我學習,傷只能出現在敵人身上。”
春曉臉上感受到溫熱的氣息,讓她有些不自然地往后仰,目光觸及陶瑾寧青紫的臉頰,“你也受了傷。”
陶瑾寧扯動臉頰,疼的嘶了一聲,“我故意挨的一巴掌,就是要告訴所有人,我們已經撕破臉。”
春曉繼續往辦公的屋子走,遇到宗正寺的官員,紛紛關心春曉的傷勢,可見她受傷的消息傳播的有多快。
回到屋子,春曉解開大氅,因為疼痛,她的手臂有些不自然。
陶瑾寧純好奇詢問,“你不疼嗎?”
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春曉,這姑娘眉頭都沒皺過。
春曉聲音輕飄飄的,“疼。”
陶瑾寧沒看出來,他故意等在衙門口賣慘,心機的想給春曉一些震撼,結果春曉眼里沒有任何感動。
一炷香后,陶瑾寧走到認真辦差的春曉面前,不甘心的問,“我為你出了氣,你就沒什么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