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隨著尤公公進入審訊室,審訊室內吊著好幾個人形生物,為何稱之為生物,因為已經看不出人樣。
有人的整張皮被剝了下來,有人的腰被打斷,折疊在一起,地上炭盆內傳來陣陣肉香,一條胳膊架在炭盆內烤著。
春曉,“??”
她知道深宮的老太監都變態,原來昨日一直收著手?
難怪整個后宮的宮女與太監恐懼審訊室,因為這里關著的全是心靈扭曲的變態。
尤公公甩動著浮塵,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春曉,見春曉神色如常,心里嘶了一聲,這丫頭是真的狠人。
春曉隨著尤公公來到椅子前坐下,剛坐下,一個老太監端著一盆鹽水,潑向被打暈的宮女,宮女披頭散發的吊在房梁上,好像吊死的女鬼。
宮女疼的清醒過來,與面容猙獰的老太監對視,驚叫出聲,“我說,我說,我交代?!?/p>
春曉向尤公公緩緩豎起大拇指,這些老太監的手段了得。
尤公公對自己的手下很滿意,指著愿意交代的宮女,“雜家親自從俞嬪寢殿抓出來的大宮女?!?/p>
春曉回憶諸位皇子的生母是誰,俞嬪是四皇子的生母,語氣帶著遲疑,“性情直率的俞嬪?”
尤公公一臉的嘲弄,“楊大人真信性子直率的女子能生下皇子?”
春曉搖頭,“本官不信?!?/p>
尤公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壓了壓聞到的血腥氣,“雜家與皇后娘娘調查的證據都指向俞嬪,證據太明顯,雜家以為是栽贓,直到吳公公送來證詞,雜家繼續追查下去,呵,俞嬪故意讓證據指向她來洗脫嫌疑?!?/p>
春曉指尖點著掌心,“本官要是沒記錯,俞嬪的母族只是一個六品文官,還是閑職?”
哪里有那么大的力量籌謀?還能利索的在宮內滅口?
這會顯得各宮的娘娘太廢物。
尤公公指向太后的寢宮方向,“太后也有推波助瀾。”
春曉了然,太后在嘉和朝入宮,圣上即位后,貴為太后,有許多宮人投誠和討好,收攏了一批人手,別看太后娘娘一心為娘家,太后娘娘真下決心做什么,從不缺調動的人手。
春曉能想到圣上聽到消息時的盛怒,“太后以為是針對本官的必殺局,沒想到,太后被人利用成了扎向圣上的刀,我是引誘太后動手的誘餌?!?/p>
尤公公微笑,“姑娘聰慧?!?/p>
春曉轉動著十八子,太后不聰明,真是把捅向圣上的好刀,更是最好的背鍋人。
春曉將一切都連起來,四皇子的生母為何忍了多年,不再忍耐下去,因為四皇子納的是薛家女為側妃,一定是太后許諾了什么。
“難怪最近俞嬪常去陪伴太后娘娘?!?/p>
尤公公點頭,“太后娘娘許諾俞嬪,她不僅會給薛姑娘一副嫁妝,還會留給四皇子兩成的私藏?!?/p>
太后娘娘在嘉和朝是小可憐,景泰朝徹底翻身,除了薛家的孝敬,沒少親自動手撈銀錢,這也是太后娘娘為何一直想插手宮權的原因。
春曉心里幸災樂禍,語氣也跟著輕快幾分,“俞嬪的謀算要落空,薛家女這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以側妃入四皇子府?”
尤公公跟著笑起來,身子靠向春曉,壓低聲音,“這一次謀算多方動手,為首的是言官集團,大人也要有個心理準備?!?/p>
春曉心神微動,皇宮內最了解圣上的是尤公公,尤公公好言提醒,說明圣上想動言官集團。
還真讓她猜對了,言官為主謀,圣上的名望越高,越不需要言官集團,言官集團不要一個在百姓心中名望高的皇帝。
春曉用氣音回話,“文官集團推波助瀾?”
俞嬪的母族就是文官,雖然官職低,家中卻有皇子依靠,只是俞嬪的母族聰明,一直沒有過貪墨,低調的為宮內的四皇子母子護航。
春曉語氣肯定,“薛家誰沾上誰倒霉?!?/p>
不聰明的隊友真不能要,傷人的同時也傷己。
尤公公,“......”
這一刻,他同情圣上。
春曉與尤公公整理供詞,剩下的追查已經超出皇宮范圍,需要圣上的密探和死士去查。
追查已經不需要春曉參與,她回到勤政殿,圣上恨不得逐字閱讀證詞,反復看了好幾遍證詞,圣上出奇的平靜。
春曉心臟跳的如擂鼓,圣上以往的情緒全是裝出來的,圣上是天然的表演者,今日才是圣上的真實面目,這也說明,此時的圣上動了真怒。
圣上將證詞隨意的丟在桌案上,拍了拍手,空蕩的大殿內,從陰影內走出一個帶著面具的人。
圣上丟給面具人一個令牌,“查清楚。”
“遵旨。”
春曉的呼吸忍不住放輕,她的耳力驚人,知道勤政殿內一定藏著暗衛或是死士,遺憾的是從未發現暗衛的位置,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暗衛。
她控制著眼睛不去看暗衛待著的地方,原來一直利用光影學藏身,并沒有蹲在房梁上。
春曉飛快瞄了一眼圣上,圣上現在的聲望提升,光是預防天花就足夠他坐穩皇位,又處理了安寧侯的兵權,以前圣上不敢做的事,現在可以慢慢做。
的確如春曉猜測,圣上本想溫水煮青蛙一點點的收回權力,利用宗正寺試探禮部和戶部,呵,他們反手就抽圣上一耳光。
圣上心里燃燒著怒火,這一次的謀算,各勢力都有推波助瀾,利用太后動手,好,好,所有人都將太后當成傻子。
大殿內一片寂靜,只有淺薄的呼吸聲,春曉自認內心足夠強大,面對氣場十足的圣上,依舊感覺到壓力,后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圣上緩緩站起,腳步很輕地來到春曉面前,“楊愛卿?!?/p>
圣上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微臣在?!?/p>
春曉低頭就能看到圣上穿著的龍紋靴子,能感受到圣上目光盯著她的頭。
她是這次計謀的誘餌,誰知道圣上會不會遷怒到她的身上。
圣上背著雙手,微微的彎下腰,“朕想看到馮愛卿的腦袋,你可能辦到?”
春曉心臟劇烈跳動,聲音鏗鏘有力,“臣必不會辜負圣上的信賴?!?/p>
圣上站直身體,嗯了一聲,“明年開春后再出京,不過,秋日前,朕要看到馮氏一族的所有罪證?!?/p>
春曉緩緩吐出口氣,圣上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微臣領旨。”
圣上緩步走回桌案前,胡子上翹,嘴角噙著笑,“楊愛卿可要抓好這次機會?!?/p>
春曉血液沸騰,抬起頭眸子里燃燒著火焰,“微臣會踩著馮氏一族更進一步。”
圣上就喜歡楊春曉身上的野心和果決,“去吧,宗正寺離不開你?!?/p>
春曉緩緩退出勤政殿,一陣冷風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接過王公公遞來的毛皮大氅,緊緊的將自己裹住,這才隔絕冷風。
結果剛走出勤政殿,春曉就見到蔣尚宮,蔣尚宮對春曉越發恭敬,春曉發明的新審訊方式,已經傳遍整個后宮,消息正在向宮外擴散。
春曉的百無禁忌讓人恐懼,因為無畏的人,一旦破釜沉舟時,爆發出的力量誰也不想領教。
明明,蔣尚宮這個女官的官職比春曉高,然而春曉握有實權,蔣尚宮微微躬身,“楊大人,皇后娘娘有請?!?/p>
春曉只想回家洗漱換衣服休息,她身上不僅有汗味,還有濃重的血腥味,尤其是她的靴子,別看依舊是黑色的,其實已經浸泡了血水,因為審訊室地上全是血。
在勤政殿感覺的不明顯,出了大殿,有些濕的靴子走路十分不舒服,剛站定一會,已經有些凍腳丫。
春曉沒吭聲,雖然臉上在笑,任誰都看出笑意很假,明顯心情不好,嘆了口氣,“尚宮請?!?/p>
蔣尚宮這才讓開身子,在前面領路,春曉發現蔣尚宮一直與她保持距離。
春曉,“??”
這是忌憚她,還是害怕她?
慶鳳殿,春曉的靴子不干凈,腳底沾著雪,進入有地龍的正殿,隨著雪融化帶下靴子上的血,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血腳印。
春曉看到皇后娘娘蹙緊的眉頭,忙見禮告罪,“微臣弄臟地面,還請娘娘恕罪?!?/p>
皇后娘娘喉嚨翻騰,有些被血腳印惡心到,她也處理過不少人,卻從未親自動手見血,深吸幾口氣,皇后適應的很快,慢慢平緩情緒。
皇后眸內是掩飾不住的欣賞之色,“本宮現在相信,楊大人能走的更遠?!?/p>
比男子還狠絕的手段和心性,這種人怎會不成功?
春曉笑著露出酒窩,顯得年紀越發小,“微臣借娘娘吉言。”
皇后一瞬間的恍惚,眼前真是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皇后終究是皇后,收斂情緒示意春曉坐下說話。
春曉坐下問,“娘娘召微臣前來,有何事需要微臣處理?”
“太后娘娘昨晚夢魘,今早已經昏厥,哎,你負責皇宮采買,將一些該準備的準備起來?!?/p>
春曉心里一凜,皇后娘娘已經容忍不了太后繼續活著?還是太后真的油盡燈枯?
不過,這一次太后被利用,太后知道真相一定接受不了,什么夢魘?明顯是怒急攻心暈厥。
春曉心里盤算手里的銀錢,嗯,她手里還剩三百兩不到,“微臣會安排下去?!?/p>
太后的棺槨雖然備下,可一國太后的喪葬用品,沒有十幾萬兩下不來。
皇后娘娘指向蔣尚宮不知何時拿在手里的盒子,“本宮知道你手里沒多少銀錢,這筆銀錢算是本宮借給你,日后有銀錢再還給本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