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相信擁有著劍道之體的李劍英不會糊涂。
一個金丹大修士,一個化液小渣渣,拜誰為師,一目了然。
恐怕李劍英日思夜想,都在想著重歸自己的門下。只要自己一開口,李劍英就會跪在自己的面前叫師父。
他聽到了腳步聲,卻沒有轉身,依舊一手負在身后,看著面前的半山湖中的成片蓮花。他不知道許平安這些人是否認識他,但他堅信李劍英必定一眼就能夠認出自己的背影。
然后……
一聲憤怒而洪亮的咆哮聲響起:“哪來的小賊,敢偷到了符山上。”
姚遠的脊背就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僵,背對著許平安等人的面孔就是一黑。然后他就聽到劍鳴聲,向著他的后背襲來。他的眼中閃過怒意,但還是克制了自己,頭也不回地大袖向后一甩。
“嗖嗖嗖嗖……”
攻向姚遠的萬鉅,顧肖,湯泉和關青青就倒飛了回來,砰砰砰砰地摔在了許平安的腳下。
這個時候,姚遠才緩緩轉身,看都不看摔在地上的四個人,更沒有去看許平安和唐龍等人,目光緊緊鎖定了李劍英,目光溫柔得能夠融化一切:
“劍英,師父來看你了。”
“嗖嗖嗖嗖……”萬鉅四個人從地上跳了起來,瞪著姚遠:“你是姚遠?”
姚遠臉色一沉:“姚遠是你們能夠叫的?一點兒家教都沒有。見到師叔,還不拜見!”
許平安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她瞬間就明白了姚遠的心思。
真讓人惡心啊!
“姚遠,這是我的洞府所在,你沒有拜帖,在沒有我們這些做主人的允許下,私自闖山,你爹就是這么教你的家教?”
姚遠的臉色一下子漲紅,他可是太清三杰之一,金丹大修士。被一個小輩當面如此呵斥嘲諷。這要不是你們背后有爺爺,打死你們都沒有人在乎。
他吸了一口氣,按下心中的憤怒。一甩袍袖,看向李劍英道:“劍英,隨為師走。”
李劍英動了!
姚遠臉上就現出了一絲笑容,笑容中還帶著對許平安的譏諷。而許平安等人的臉色便是一變,那萬鉅更是要破口大罵,但隨后姚遠和萬鉅等人都是一楞。
李劍英是動了,但既不是走向姚遠,也不是向山下走。而是向著他自己的竹樓走去。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走進了竹樓,而且很快就又走了出來。
衣服換了!
萬鉅不由抓了抓腦袋,心中很是迷惑:“小英子,你換衣服干什么?”
姚遠眼中帶著譏諷道:“重歸我的門下,自然要換衣服,干干凈凈地跟我走。免得你們這群垃圾的味道染在衣服上。”
姚遠如同看垃圾一樣,目光掃過眾人。
然后他發現了不對,他在許平安的臉上看到了笑容。然后看到了顧肖,湯泉和關青青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甚至萬鉅也是一臉恍然的模樣。
再看向李劍英!他的眉頭不由一皺。剛才沒有細看,此時看清楚了李劍英身上的衣服。
這是衣服?
真丑!
不合身不說,那針腳如同扭曲的大蜈蚣!
這衣服正是許平安當初親手給李劍英做的,李劍英一次都沒有舍得穿。但現在他穿上了,筆直地走到了許平安的身旁,然后轉身看向了姚遠:
“姚師叔,這衣服是我師父給我做的,親手做的。這是我第一次穿!”
半山湖畔安靜了下來。
“噗嗤……”
姚遠看著李劍英身上的衣服,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么丑,怪不得你從來不穿。跟師父走,師父給你買最好的衣服穿。”
李劍英神色認真道:“我從來不穿,是因為我舍不得。這件衣服都是我師父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
許平安眼睛有些熱。
這小子……煽什么情啊!
姚遠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他溫柔似水的目光變得陰冷:“劍英,你是我帶回來的。”
許平安開口了,她不能讓自己的弟子一個人面對姚遠。
我許平安才是李劍英的真正師父,她在姚遠話剛落,便幽幽道:
“但你把他給扔了,扔在了雜役的堆里,再也沒有看過一眼。”
姚遠淡淡道:“那只是針對劍英的考驗。”
“噗嗤……”許平安笑了:“你很無恥哦!”
姚遠瞇了瞇眼:“你知不知道這樣和長輩說話,便是我揍你一頓,你父親也說不出來什么。”
許平安眼中現出鼓勵之色:“那你試試!”
姚遠想起來許之洞護犢子的樣子,如果自己真的揍了許平安,許之洞是不會說什么,會直接和自己拼命。
但他真的不甘心!
劍道之體,千載難逢。錯過了這次,自己這輩子都未必能夠再碰到一次。
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他直接搶就行了。
但是放在了許平安的身上,這條路就給堵死了。
搶大長老的孫女……
瘋了!
他的目光盯向了李劍英,如今只有逼迫李劍英答應,到那個時候自己就可以跑到宗主那邊講道理。
“劍英,你是先拜我為師的。你不知道改投師門,那就是背叛嗎?背叛師門的下場,你可清楚?”
李劍英臉色蒼白,他可不想背著叛師的名聲:“我沒有背叛,我沒有拜你為師過。”
許平安淡淡道:“你說劍英拜你為師,他可敬過拜師茶?在何時何地?觀禮者何人?劍英拜我為師,可是敬過拜師茶,而且萬鉅,顧肖,湯泉和關青青就是觀禮之人。”
姚遠吸了一口氣,看向李劍英:“你的斷脈續上了?”
“嗯!”李劍英點頭。
他的態度還是不錯的,實際上他在心中并不恨姚遠,畢竟是姚遠把他帶到了太清宗,才讓他碰到了自己的師父許平安。如果不是這樣,也許沒有人發現他是劍道之體,他便如凡人一般渡過一生。
但他也和姚遠親近不起來,發生了把自己拋棄的事情,如同扔一個垃圾一般地扔掉,他瘋了還會有親近的念頭。
“怎么續上的?”
“不知道!”李劍英早就和許平安商量好了,此時搖頭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斷裂的經脈就自己長好了。”
巨大的悔意涌上了姚遠的心頭。
劍道之體!
這絕對是劍道之體才有的功能!
原來劍道之體的經脈斷了,是可以自己修復的!
如果我當初不那么快而堅決地將李劍英給扔了,稍微有點兒耐心,那李劍英現在還是我的……
他的心中響起巨大的嘆息!
雖然他心不甘,但他知道自己和李劍英無緣了。他就沒有想過從許平安的手中把李劍英給搶走。
搶不走!
不!
是不敢搶!
許平安的爺爺是許浮云!
他的想法是李劍英看到自己,就激動得請求回歸自己的門下,畢竟自己把他從一個小村子里帶回來,畢竟自己是一個金丹大修士,只要稍微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選。
只要李劍英愿意回到自己的門下,那自己就可以爭,而且自己的父親也能夠和許浮云爭一爭,因為這不是搶,而是李劍英自己請求拜自己為師。
但現在李劍英出乎預料地拒絕了自己。
這反骨仔怎么就這么沒有腦子呢?
你跟著許平安有什么出息?
我是金丹啊,大金丹啊!
但姚遠知道自己和李劍英無緣了!
也許自己這輩子的最大機緣遠離了自己,自己曾經擁有過機會,但被自己親手拋掉了!
他看了一眼李劍英,許平安,萬鉅等人,眼神變得冰冷。
就是這些人,斬斷了自己的機緣!
來日方長!
一甩袍袖,凌空虛步,身形飛上了高空,瞬息不見。
萬鉅看向姚劍心:“小心心,你這小叔做事不地道啊!”
姚劍心神色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嘴,不說話。
顧肖看向了許平安:“大姐頭,姚遠會放棄嗎?”
許平安取出了一個傳訊玉劍,一邊往里面輸送消息,一邊道:“管他有沒有放棄,這件事得讓我爺爺知道。”
顧肖幾個人聞聽,立刻眉飛色舞。
有許爺爺在,穩了!
姚劍心的臉色更是難看,向著許平安拱手告辭,匆匆離去。他要去盡快通知自己的小叔,別在使什么手段了,許浮云都知道了。
許平安松開了手掌,那柄傳訊玉劍劃過長空,向著許浮云所在的位置飛去。
太清峰。
大殿內。
高云清和一眾化神大佬正在和蕭辰談笑風生,相互交流。交流的不僅僅是修煉之道,還有天下大事。
“嗤……”
一道玉光從大門外流瀉了進來,向著許浮云這邊飛來。許浮云探手抓住了玉劍,神識探入,然后便勃然大怒,抬手將手中的酒杯向著姚陽就扔了過去:
“老匹夫,不干人事!”
事出意外,姚陽根本就沒有想過許浮云會突然發難,而且許浮云實力也比他強,酒杯便砸在他的腦門上,酒杯碎了,灑了他一臉酒水。狼狽不堪。
姚陽登時就怒了!
平時你欺負我就算了,現在有上清宗的外人在,你也欺負我,真把我當軟柿子捏了!
“騰”地他就站了起來:“許老匹夫,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許浮云一跳就跳到了姚陽的身前,大拳頭就向著姚陽砸了下去。
這次姚陽可是有了準備,抬手一架。
但沒架住!
“轟”的一聲,姚陽就被砸飛了出去,后背撞擊了大殿的墻壁上,砸出來一個淺坑,整個人鑲嵌在里面。
姚陽羞怒了!
“老匹夫……”
“轟……”
他從鑲嵌的狀態中掙脫了出來,向著許浮云撲擊了過去。許浮云迎著上來,兩個人也沒有動用靈力,純粹的肉身力量,碰撞在一起。
“砰砰……”
然后被兩只靈力大手給抓住了,同時傳來高云清暴怒的聲音:
“許浮云,你在搞什么?”
許浮云雙肩一搖,便震碎了那只靈力大手,但也沒有再次撲向姚陽。目光掃過大殿,大殿內的一眾太清宗長老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只有上清宗的蕭辰,一副樂呵呵的模樣。
許浮云將手中的傳訊玉劍向著高云清一扔:“你自己看。”
高云清探手接住了傳訊玉劍,神識探入,臉色就是一沉,然后將傳訊玉劍扔給了姚陽:
“你自己看。”
姚陽有些迷惑地接過了傳訊玉劍,神識探入,然后臉色就是一沉。他對于自己的小兒子的行動力很是欣賞,他也想過讓李劍英重歸姚家的門下。但如今看來,沒希望了。
他的豐富經歷,讓他瞬間就作出了判斷。有著許浮云的插手,這件事已經不可能。那這件事就要平息下去,否則自己的小兒子以后被許浮云針對,那就不美了。而且別忘了,許浮云還有五個兒子呢。
就算許浮云不出面針對姚遠,而是那五個兒子出面針對,也是一個大麻煩。他迅速地在心中斟酌了一下,開口道:
“許師兄,這件事我能理解我的兒子姚遠,他并沒有壞心思,也沒有看輕平安的念頭。
一方面,李劍英是姚遠發現的,又親自帶回了宗門。他和李劍英是有著感情的。想要重新將李劍英收到身邊,其情可理解。
另一方面,他也是為了宗門。畢竟姚遠是金丹修士,是宗門三杰之一。當李劍英的師父,肯定要比平安更有資格,不會耽誤李劍英這塊美玉。”
“放你娘的屁!”許浮云喝罵道:“和李劍英有感情?當得知李劍英廢了,便毫不遲疑地將李劍英扔在了雜役區,不聞不問,這是有感情?
為了宗門著想?
他姚遠是什么東西?
三十六歲了,才是金丹一重。我孫女只有十五歲,已經逼近化液圓滿。而且領悟了勢。我孫女怎么就沒有資格了?
一個金丹修士跑到外門去欺負一個外門弟子,你們姚家真是臉都不要了……”
“許師弟!”高云清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而且他和許浮云知道許平安的價值,那可不僅僅是十五歲的化液和領悟勢,而是創新了一條大道。這件事必須快刀斬亂麻:
“我剛才看平安的傳訊,李劍英已經給平安敬過拜師茶,而且萬鉅那幾個人還是觀禮者。但萬鉅幾個小輩的資格太低了。
這樣吧,我們現在去外門符山,讓李劍英重新拜師,我們就做一次觀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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