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們在私人會所山珍海味，觥籌交錯，舉杯痛飲之時，德利集團的拆遷“大軍”，已經轟隆隆地逼近育才路。實話說，丁九昭和德利集團，這回確實是打了育才路這幫街坊鄰居一個措手不及。自從衛江南突然介入進來之后，關于他的身份，在育才路這邊，并沒有完全保密。因為衛江南需要讓趙玉去收集相關的材料，如果對他的身份完全保密的話，對于收集材料是十分不利的。至少組織部那位退休老干部，就絕不會將平河的人事資料交給趙玉。他都沉默了那么多年。而如果沒有他提供的這些資料，衛江南還真不好憑空捏造出一個理由來掩蓋他的“神棍屬性”呢。先知也是有煩惱的。衛江南的介入，似乎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最近這兩三天，育才路都比較平靜，再也見不到屎泰那幫流氓混子的身影，甚至于，丁九昭還派人去醫院給小牧墊付了幾萬元的醫療費，顯得頗有幾分誠意。街坊鄰居們，私下里便都興奮起來，紛紛議論，說德利集團和丁九昭應該是不會亂來了，肯定會給他們一個合理的拆遷價格，而不是先前那種“強買強賣”。至少是不用再擔心出門在外，莫名其妙被一群流氓包圍，挨一頓狠的。說實在的，流氓打人這一招，雖然老套，但也確實管用。普通過日子的老百姓，有幾個不怕流氓的？連老楊那種好漢子，健身教練，都被打得斷胳膊折腿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前段時間，育才路的街坊鄰居們是真的人心惶惶。現在總算是可以舒了口氣了。再沒想到，就在大伙全都以為局勢已經開始好轉的時候，德利集團的“大部隊”驟然就殺過來了，不但來了四五十個手持武器的流氓混子，甚至還開著大挖機。那架勢，今天就要把育才路這邊給推平了！一位膽大的街坊，想要上前問個究竟，就被一頓亂棍打得落荒而逃。這位街坊也是個硬氣的，邊跑邊扯著脖子大喊。“打人了打人了……德利集團來啦……殺人啦，殺人啦……大家都出來啊，德利集團殺人啦……”正是中午時分，大多數街坊都在家里，大家聽到叫喊，紛紛出門查看情況，見到這樣一支強拆大隊伍，頓時就慌了神。也有少數強硬派，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著家伙就沖出家門，和德利集團的人對壘。不過他們人數既少，也缺乏必要的組織度，明顯不是強拆隊伍的對手，個別人大著膽子上前阻攔，三下五除二就被屎泰指揮的流氓打跑。片刻后，拆遷隊伍就逼近了孤兒院。干瘦的王副總，手腳敏捷地爬上挖機，舉起一個電喇叭，大喊起來。“育才路的人都聽著，我們今天要拆掉孤兒院！”“孤兒院的人，全部都讓開！”“否則，后果自負！”“其他不相干的人，都給老子老實點！”這也是他們商量好的結果。今兒個就是來展示肌肉的，所以拆除對象，選定孤兒院這個唯一的公家單位。孤兒院拆遷，是市區兩級民政局都下了文件的，算是有法理依據。道理上，孤兒院的人也沒理由阻攔。公家的產業，公家下了文件要拆掉，理所當然。拆掉孤兒院，不會引起扯皮，同時又能起到足夠的震懾作用。最主要的是，孤兒院拆掉，趙老頭一家就必須搬走。他們也就再沒有任何理由參與到這個拆遷事件中來了。難道還能搭帳篷堅持下去啊？“不許拆！”只聽得一聲怒吼，頭上依舊打著繃帶，右手依舊吊在脖頸上的楊教練，唯一完好的左手，握著一條甩棍，大步走出來，站在孤兒院的大門前，怒目圓睜，怒視著挖掘機上干瘦如同小雞仔的王副總。“姓楊的！”王副總認識他，喝道。“你又不是孤兒院的人，關你屁事？”“小牧還住在醫院呢，他的事沒處理好，孤兒院誰都不許拆！”目前，范小牧的個人戶籍，依舊掛在孤兒院。楊教練是個明白人，知道拆孤兒院只是一個開始。如果今天任由他們拆掉了孤兒院，那接下來，就有抵擋不住誘惑和壓力的街坊鄰居，自動搬走。一棟樓一棟樓的拆過去，用不了多久，整條育才路就會被拆得一干二凈。沒有了住房，街坊鄰居們便再也無法齊心協力對抗強拆了。剩下的極少數幾個釘子戶，是扛不住的。“還有，我的醫藥費，到現在沒人管。”“告訴你們，這些事情不談好，誰都別想拆掉我們育才路的一塊磚頭。你們今天誰敢來硬的，我老楊就和誰拼命！”“他媽的，還無法無天了？”“楊大哥說得對！”“事情沒談好，一塊磚都不準拆！”一名中年女子叫道，也手持菜刀，站到了楊教練身邊。緊接著，又有幾個人拿著武器和他們并肩而立。他們的住房，都是靠近孤兒院的。孤兒院被拆掉，接下來就該輪到他們的家了。甚至于，他們嘴里說今天只拆孤兒院，誰知道他們說話算不算數？萬一拆掉孤兒院之后，順便再把他們的房子給鏟掉呢？找誰說理去？“你們看清楚，老子這里有批文，是市民政局發的，孤兒院是民政局的，民政局說拆那就必須拆，和你們有什么關系？”王副總舉起一份紅頭文件。“他媽的，你們誰敢阻攔，那就是妨礙公務！”“老子就往死里揍誰！”“你們敢！”楊教練絲毫不憷，怒吼道：“衛專員親口答應過我們，必定給我們一個合理的答復。在沒有談妥之前，我看你們誰敢動手！”“衛專員？”王副總怪笑起來。“他是哪里的干部？”“他是青山的！”“他說的話，在我們明海不靈！”“而且，姓楊的，我勸你不要再妄想了，你說的這個衛專員，現在正和我們市里的領導在一起吃飯呢！”“真以為他會向著你們這些平頭百姓？”“呸！”“別做夢了！”“無論在哪里，當官的都是和當官的交朋友，你特么算哪棵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