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北都之行，總體而言，還算是順利。為什么要用“還算順利”這樣的形容詞呢，因為和衛(wèi)江南預想中的結果有些不一樣。寧曉劍回去之后，向大領導做了匯報，行里開了個會，會議上有人提出異議。理由就是西州地區(qū)貧窮落后，雖然這段時間折騰出一些動靜，但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這個貧窮落后的事實。發(fā)展銀行接下這個發(fā)行地方債的業(yè)務，到時候有可能砸在手里，沒人買。信托公司和投資公司那邊，人家也是要“優(yōu)質(zhì)資產(chǎn)”的。窮人借錢，就是不好使。寧曉劍答應了衛(wèi)江南和柳詩詩，自然不愿意食言而肥，于是說了一個大理由：貧困地區(qū)扶貧工作，也是發(fā)展銀行的工作職責之一。上次青山省“扶貧攻堅專題匯報會”，發(fā)展銀行也是參加了的。在會上，還給某某同志表過態(tài)。現(xiàn)在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又往后退縮，恐怕不妥，會造成不好的影響。經(jīng)過一陣扯皮，最終董事長作出決定，先派人去西州具體考察一下再說，要是西州那邊準備比較充分，那發(fā)展銀行接下這個業(yè)務也無妨。倘若他們只是想要搞錢，隨便找了個由頭，那就拒絕。這么大一個鍋，發(fā)展銀行不給他們背。聽上去，這個決定還是比較穩(wěn)妥的，也應該。關鍵董事長委派前往西州考察的人選，就是寧曉劍本人。這其實就代表著董事長的傾向了。他如果傾向于不同意，但又要照顧寧曉劍的面子，那就會另外派人去西州考察，然后反饋回來的消息，自然是“不理想”的，到時候就有理由拒絕西州的要求。現(xiàn)在直接派寧曉劍去西州考察，那就是走個過場。這個議案本就是寧曉劍提出來的嘛。到了西州，他怎會自己否定自己？之所以這么做，一方面是表示董事長對待工作認真負責，另一方面，則是給“反對方”一個臺階。畢竟提出異議的，是發(fā)展銀行的二把手，黨委副書記、行長周安群。如果是別人異議，董事長完全可以不予理睬。但周安群的話，那還是要應付一下的。寧曉劍很不爽。這本來就該是他工作職權范圍內(nèi)的事兒。上會研究，只是走個過場。誰知周安群還真就跳出來了。會議一結束，寧曉劍便直接去了董事長辦公室。“董事長，周行長他什么意思嘛，正常工作以后還要不要開展了？”寧曉劍一屁股在董事長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對面坐下，氣呼呼地說道。“曉劍，怎么啦？”董事長和藹地微笑。“既然是開會，那肯定就會有不同意見嘛。何況安群同志還是行長，他對全行的日常工作，都負有管理和領導的責任嘛。”“你這樣鬧情緒可要不得！”董事長年紀也不小了，五十幾歲奔六的人，早已過了沖動的階段，對誰都和藹可親。寧曉劍冷笑著說道：“我看啊，他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現(xiàn)自己的存在感了。”董事長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起來，嚴肅地說道：“曉劍，不要亂講。干部任免，那都是按照組織規(guī)定來的。”寧曉劍哼了一聲，不說話了。目前發(fā)展銀行內(nèi)部，有一個“傳言”，那就是董事長年齡即將到站，極有可能在近期被調(diào)整，去一個相對清閑的位置上養(yǎng)老。不過這個“內(nèi)退”嘛，和正式的退休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如果董事長的年齡逼近60歲的紅線，那就沒啥好“掙扎”的了，時間一到，立馬退休走人。眼下，干部退休的年齡紅線，已經(jīng)漸漸收緊，越來越正規(guī)化了。“內(nèi)退”的話，那還是有講究。董事長今年58歲，“內(nèi)退”是可以的，也到線了。卻并不是不能再“堅持”一下。只要上邊沒有“強力”要求他必須內(nèi)退，那再干兩年也是可以的嘛。寧曉劍是董事長的親信。他岳父老子和董事長交情不淺。所以在董事長面前，一貫以晚輩自居，說話什么的，也比較直接。目前發(fā)展銀行內(nèi)部，就處于這么一個“微妙”時期。周安群是二把手，已經(jīng)在開始為自己“上位”造勢了。對于周安群來說，他現(xiàn)在不但要想辦法促成董事長盡早“內(nèi)退”，還要想辦法摁住寧曉劍，不讓他太冒尖。周安群和寧曉劍之間有矛盾，這在發(fā)展銀行高層，并非什么秘密，大伙兒都知道。寧曉劍目前的情況，比較尷尬。他崛起的速度快了點，根基不太穩(wěn)固。如果短時間內(nèi)董事長就離開的話，周安群接任一把手是順理成章，但他寧曉劍想要接任二把手，卻還有些費力。倘若董事長還能“堅持”兩年，干到60歲再退休，那他資歷就夠了，有很大的把握接二把手的位置。但這種事吧，決定權又不在他自己手里。所以他現(xiàn)在急著想要做出一番成績來。萬一董事長堅持不到兩年后，那他也能沖一下行長的位置。對他來說，最壞的情況就是董事長馬上走，周安群接一把手，而他卻接不到二把手。到時候再調(diào)一位行長過來，他寧曉劍依舊還是三把手。但最大的那個“靠山”已經(jīng)不在，以后在行里的話語權，就會嚴重縮水。對于他這樣心高氣傲的地方世家子，京城鳳凰男而言，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都是難以接受的。見寧曉劍依舊氣呼呼的，董事長沉吟片刻，說道：“曉劍，這次安群同志應該會安排信貸部的王釗紅跟你一起去……”“肯定是他！”寧曉劍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你們都是年輕人，好打交道。到時候，你盡可能做一做他的工作，讓他支持你。”寧曉劍的表情就很糾結，欲言又止。給王釗紅做工作？那還不如直接給周安群做工作呢！王釗紅那個人可有多傲氣？寧曉劍一點都不想去碰釘子。但這種話吧，他還不能說出口來。咋，你寧曉劍就這點能力都沒有，啥事都要靠董事長幫你擺平？那你是不是太廢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