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國家扶貧辦是他們這次拜訪的最重要部門之一，所以三位處級干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提前打了電話和譚處長預約。譚處長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讓他們上午過來。具體上午幾點，譚處長沒說。據李珂說，這是“跑部”的正常現象。沒有哪個部里的實權司局級干部，會和你把時間說死。能夠告訴你上午過來，已經很不錯了。有些特別傲氣的，直接就是“明天”過來，上午下午都不說。你向我要錢來著。讓你等幾個小時，怎么了？彭家望莫小米雖然是第一次跑部，但辦事的“流程”卻是明白的。你在機關工作，太好說話了，可不是什么值得表揚的優點。只會讓下邊的人覺得你這人“好欺負”，有事沒事都跑來煩你。越是那種傲氣的，下邊的人就越是要小心翼翼地奉承你，請吃飯給點啥好處，都是必須的。在京城，有一些開在胡同里的小飯店，外表一點都不起眼，做的菜不說賊難吃，也絕對談不上美味。但你真要去消費的話，就會發現，他們的價格，比五星級酒店還要貴。一道榨菜絲炒肉，能收你188。什么，你說發票？沒有。收據要不要？古人詩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這年頭，你帶十萬，也許不夠在這種賊難吃的小飯館里吃一頓飯的。懂的都懂。所以，李珂的公事包里，真的帶著幾萬現金，彭家望的公事包里，也帶著幾萬現金。莫小米的小坤包里，帶著一疊購物卡。這是準備請譚處長吃飯的“活動資金”。從譚處長的語氣之中，他們也能判斷得出來，國家扶貧辦，“小衛哥”沒能打進去招呼。還想要有在國家旅游局時的那種待遇，那是想多了。不要問為什么。問就是扶貧辦尚主任，是吳南下的連襟。但是扶貧辦這邊，是必須要來的。沒有扶貧辦簽字，很多事情都落實不下去。雖然已經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在扶貧辦的走廊上坐等了一個小時之后，三位“久經風浪”的西州處級干部，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了。“李珂主任，要不，再給譚處打個電話吧？”莫小米忍不住說道。她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傻不兮兮的坐在人家走廊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任誰走過去都會奇怪地看她幾眼。雖然莫局心理素質比較強大，也覺得自己這么坐著挺傻的。話說在西州，莫局那也是大個的，不要說旅游局大多數人都對她很尊敬，就算去了地區開會，其他局的領導對她那也是客客氣氣的。去省里的單位公干，廳長都得親自接見。結果在扶貧辦這里，直接變成了路人甲。小米局長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傷害。李珂想了想，掏出手機撥號。響了幾下，變成了忙音。對方直接把電話掐了，都懶得接聽。饒是李珂有“跑部經驗”，也禁不住有些尷尬，看了彭家望和莫小米一眼，自嘲地晃了晃手機，說道：“沒辦法，人家傲氣……”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一臉陰沉的譚處長從走廊那邊走過來。看著這“扶貧裝”，眾人都急忙站起身來。雖然他們以前沒和譚處長打過交道，但也側面了解過一番，一看到這個標志性的扶貧裝，就知道是正主兒到了。“譚處……”“譚處……”幾位西州“大佬”忙不迭地給譚處欠身問安。說起來，大家都是正處級，奈何人家廟大，有實權。有過跑部經驗的都知道，跑部的時候，最難纏的就是處級及以下的辦事員層級，真到了司局級以上，大家都要“裝”的。譚處冷哼了一聲，眼神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在莫小米胸前多停留了一秒鐘。“打什么電話？”“開會呢！”“真是的……”李珂頓時就尷尬得一批，同時眼里也飛快地閃過一抹惱怒。部里確實有些處長“門難進臉難看”，但牛逼到譚處這個程度的，還是比較罕見。“譚處，不好意思啊，打擾到您了，抱歉抱歉……”在西州牛逼轟轟，縣委書記都要給他賠笑臉的李珂主任，眼下只能放下身段，點頭哈腰地對譚處說道。譚處又哼了一聲，理都不理，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去，進了不遠處的辦公室。一名跟班模樣的二十幾歲年輕人，傲然說道：“我們處長還要處理公務，你們先等著吧，有時間了我會通知你們。”“哎哎，您先忙您先忙……”李珂強壓著揍人的沖動，又朝這個小年輕欠身為禮。年輕人昂著頭，邁著四方步，也跟著進了譚處辦公室，隱約傳來一句“鄉巴佬”。三位西州處級干部面面相覷。彭家望忍不住苦笑起來，對李珂說道：“李珂主任，佩服……我現在算是理解你了，你們以前來這里，是真的不容易啊……”李珂搖搖頭，有些不解地說道：“我和這個譚處也是頭一回打交道……以前來這里的時候，雖然也要等，但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奇怪……”彭家望便笑而不語，卻是有意無意地瞥了身邊的莫小米一眼。老彭雖然只是西州地區的民政局長，對省里的局勢了解得不是很透徹，但也隱約聽說過一些。衛江南在省政府督查室的時候，堅持“干掉”王朝陽，算是把王朝陽背后的老吳家徹底得罪了。而國家扶貧辦的尚主任，好巧，正是吳南下的連襟。而吳南下，則是吳寒松老爺子的二兒子，目前吳系二代的標桿人物。譚處對他們這樣的態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然而形勢比人強。哪怕心里再有千般不滿萬般惱火，也只能乖乖在走廊上繼續等著。你難道還能去計較人家譚處的態度不好啊？“態度”這玩意，那是上級領導的“專利”，不是隨便哪個小卡拉米都能用的。這一等，又是足足一個小時，抬起手腕看看時間，都快中午了。譚處長辦公室那邊，時不時有人進去，聊天打屁的聲音極其響亮，仿佛故意要讓他們聽到，就是不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