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談話，進行到這里就差不多了。能夠提醒王寶勝的，衛江南都已經提醒過了。剩下不能提醒的，他身為督查室常務副主任，也不能自己率先破壞紀律。“寶勝主任，既然今天見了面，那我也要給你表明一個態度。這個事情，督查室已經列為近段時間的重點工作，沒有之一。”衛江南看著王寶勝，不徐不疾地說道，語氣平靜，自帶威嚴。王寶勝的神情又變得緊張起來，連連點頭。由此可見，此人確實是個極其謹慎的性格，按照他剛才說的那番話，那他基本上是一個清廉自持的合格干部，但面對強力部門，依舊比較緊張。而不像有些人，自覺行得正站得穩，在誰面前都昂著頭，一副你奈我何的牛逼模樣。“我希望寶勝主任，包括你愛人戴珊珊同志，都要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肅性。慶文省長明確指示，蘭花園項目，不允許有任何瑕疵和污點，任何在這個項目中違規的人，都必將受到嚴厲的黨紀政紀處分。觸犯了法律的話，必須嚴格依法處理！”所以，你不要以為你以前是綜合一處的人，是張慶文秘書班子里的一員，又和史仁澤關系好，張慶文就會“包庇”你，絕無可能！和城中村改造工程比起來，和張慶文自己的聲譽和未來前程比起來，任何人都沒有那么重的分量，可以讓張慶文為之妥協。王寶勝再次一挺身，堅決地說道：“請江南主任放心，我王寶勝以黨性，以人格做擔保，我負責蘭花園項目，絕對沒有徇私舞弊，沒有違法亂紀！”衛江南點點頭：“那就好。”“明天，督查小組就會去蘭花園項目辦公室進行正式督查，請寶勝主任配合我們的工作。”“好的，江南主任放心，項目辦公司一定全力配合。”今晚的談話到這里，就基本告一段落了。衛江南隨即起身告辭。史仁澤也沒留他，和他緊緊握手，又拍了拍他的手背，連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站在史仁澤的位置，他也只能做到這樣了。衛江南的意思已經表達得非常明白：此事沒有退路，只能一查到底。王寶勝真要是立身不正，那就是咎由自取。至于張慶文是否因此事對他史仁澤有看法，那也是無可奈何的。誰讓他以前給張慶文推薦了王寶勝呢？不管是誰，都應該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回到自己的豪華住所，衛江南沒有再耽擱，上床睡覺。剛剛到任，工作強度肯定小不了，必須保證充足的睡眠，才不至于上班時候犯困。次日上午，衛江南親自帶隊，連城玉，胡玉海等人領著十幾個人的督查小組，直奔蘭花園項目工地而去。剛到近前，就發現有一二十個群眾，拉著橫幅，在項目辦公室外邊“示威”。橫幅有兩條，一條上邊寫著“官商勾結，欺壓群眾”；另一條則寫著“黑箱操作，強制拆遷”。王寶勝站在項目辦公室二樓的窗口，望著門口這一堆人，一張臉烏漆墨黑的，幾乎要滴下水來。這幫人簡直貪得無厭。明明已經按照政府規定拿到了足夠的拆遷補償款，等將來新房子建起來，每家每戶還能分到新房，都已經占了大便宜，結果還來鬧，簡直豈有此理。關鍵是今天這個時間點，太特么“湊巧”了。早不鬧晚不鬧，偏偏在督查小組過來的時候鬧。你們故意的吧？王寶勝還拿他們沒什么好辦法，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派保安去驅趕他們吧？因為有人堵門，衛江南沒有讓車子直接開過去，而是在不遠處停下，督查組一行人，步行前往項目辦公室。衛江南在前，連城玉和胡玉海緊隨其后，其他人再后。衛江南的步幅不大，走得也不是很快，邊走邊觀察著周邊的情況。連城玉同樣也在觀察，稍頃，輕輕一笑，笑聲剛好能讓衛江南和胡玉海聽到。衛江南索性停下腳步，扭頭望向他。連城玉朝那示威的一二十個人呶呶嘴，微笑著低聲說道：“主任，看上去這些群眾的情緒很穩定啊，還有嗑瓜子的。”到底不愧是干公安工作出身的，觀察能力就是強。通常情況下，圍堵示威的群眾，都會情緒比較激動，一些脾氣特別急躁的，還會罵罵咧咧，或者時不時的喊幾句口號，提振士氣，給自己壯膽。這幫示威群眾給人的感覺，是到這里閑聊來了。好幾個人都在嗑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聊得還很開心。似乎，他們就是來完成某個任務的。衛江南笑了笑，眼神往左邊一瞥，說道：“那你再看看那邊。”胡玉海聞聲扭頭，連城玉卻連腦袋都沒偏一下，笑著說道：“那邊窗口剛才有鏡片反光，要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有人在那里拍照，可能還安排了攝影。”好吧，干公安工作的，和干偵察兵出身的，觀察能力都很強。胡玉海也明白過來，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低聲說道：“好嘛，這就是安排好的！”知道督查小組今天要過來，就安排好了這些示威的群眾，還安排好攝影師躲在暗處拍照攝影，只要項目辦公室這邊對群眾有所異動，就能全程拍下來。到時候，這些東西都可以當作告狀的某種鐵證，一頂“欺壓群眾”的大帽子壓下來，甩都甩不掉。衛江南笑道：“效率還可以。要是干正經工作能有這樣的效率，那還得表揚呢。”衛江南昨天才在督查室干部大會上作出督查蘭花園城改項目的決定，今天一早，示威群眾，橫幅，攝影師都給安排好了。這“工作效率”，確實杠杠的。連城玉嘿嘿一笑，說道：“看來有人為了讓督查室的工作出成績，確實是煞費苦心了。”安排好這些，難道僅僅是給城改項目辦公室施加壓力嗎？肯定不止啊。同樣也是在給督查室和衛江南施加壓力。小衛，好好查，別想著“包庇”誰啊，咱們有人盯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