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不到，黑色的桑塔納就開進了市委大院。這是以前林安成的座駕，早就在市委大院這邊登記過的，因此也沒有遇到門衛盤查，就是唐嘉放下車窗和門衛說了一聲，去市長辦公室匯報工作，門衛就放行了。二號車直接開到常委樓下。楊泉林的聯絡員早已在常委樓門口等候，一見到衛江南便非常客氣地上前握手。“你好你好，衛縣長……”這位聯絡員大約三十六七歲的樣子，身材瘦弱，戴著眼鏡，斯文到甚至不像是市委大院的干部，而是一位循規蹈矩的小學老師。和楊泉林的氣質，簡直就是絕配。衛江南不由暗暗搖頭。楊泉林也未免太小心了。不過想想，他最多只要再熬一年半，不出大問題的話，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接到石城市委書記的寶座，如此低調謹慎，倒也在情理之中。到那時候，熊定文去了省里，柳傅軍書記去了北都，只要省紀委書記竇天琪還在任，你看楊書記還會是現在這個“暗弱”的表現嗎？過去幾年，那些曾經在他面前“張狂”過的人，都得小心些。“市長已經在辦公室等候了，衛縣長請跟我來！”寒暄幾句，聯絡員領著衛江南進了常委樓。常委樓安靜肅穆，見不到什么人影。“泉林市長，您好！”進了市長辦公室，衛江南疾走幾步，向楊泉林鞠躬問好。下屬的身份拿捏得非常到位。楊泉林比他還要客氣，并沒有坐在辦公桌后，而是早就在待客沙發區等候，衛江南一進門，楊泉林就已經站起身來，臉帶微笑，主動向他伸手。對下邊一位剛到任的代縣長，楊泉林都能如此“禮賢下士”，其他領導干部在他這里的“待遇”，可想而知。寒暄幾句之后，楊泉林禮讓衛江南落座。聯絡員奉上香茗，不等楊泉林吩咐，就在旁邊坐下，拿出小本子擺開了記錄的架勢。顯然，這也是楊泉林早就交代過的。衛江南今天要匯報的情況非常重要，必須要做正式記錄，以備查詢。“衛縣長，具體是個什么情況呢？馬上就要過年了，為什么還會發生如此嚴重的問題？”提到正事，楊泉林的神情就變得十分嚴肅。衛江南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將那些照片都交給了楊泉林，隨即開始進行詳細匯報。這一次，就不僅僅匯報楊湖碼頭發生的打人事件了，而是從大義縣民主路火鍋店發生的情況開始，南愛軍大鬧城關鎮派出所，再到謝淮安他們請愿，縣政府常委會議討論結果等，照順序一一匯報清楚。中間南愛華試圖賄賂他，以及大義縣公安局，城關派出所對這些事情的處理結果，也都做了匯報。楊泉林邊聽邊不住點頭，還看完了手里那些照片，這才對衛江南說道：“衛縣長，你說，這些照片都是《法制日報》的記者王淦同志拍攝的？”顯然在楊泉林心目中，這才是“第一重點”。《法制日報》可不是他們省里的報紙，而是全國性大報。換句話說，靜江省壓不住！“是的，泉林市長。還有這卷錄影帶，也是王淦同志交給我的。”楊泉林點了點頭，對聯絡員說道：“你跟辦公室那邊說一聲，讓他們準備好投影設備。”“好的，市長！”聯絡員便即起身去打電話。“衛縣長，我有個問題想要請你解答一下……”“市長請說！”衛江南欠了欠身。“為什么《法制日報》的記者，會在這個時候來大義？并且剛好就拍到了這些照片？”楊泉林很專注地看著衛江南，黑框眼鏡后邊的雙眼，炯炯有神。這一刻，才顯示出幾分市長應有的威嚴。衛江南毫不猶豫地答道：“是我請他過來的。我認為，大義存在很嚴重的問題。南愛華南愛軍團伙，分明就是黑社會流氓組織。但大義政法系統，明顯有他們的保護傘。”“有很大的可能性，政法委書記陳桂榮和常務副縣長楊真真，都是保護傘之一。”“群眾對這個問題意見很大，所以我專程請了王淦同志過來，請他實地調查一下。王淦同志，是《法制日報》最有名的調查記者，曾經揭發了不少地方的嚴重問題。經驗方面，是非常豐富的。”楊泉林無話可說。衛江南這是直接告訴他，大義那幫人欺人太甚，老子就是要“開戰”。我初來乍到，在大義無人可用，那就只能動用外部資源了。至于衛江南為什么能請得動《法制日報》的王牌調查記者，楊泉林沒問。這需要問嗎？肯定是老蘇家在背后撐腰啊。要不然，衛江南區區一個二十八歲的代理縣長，兩年前還僅僅只是個鄉鎮武裝專干，他去哪里認識《法制日報》的王牌調查記者？臘月二十七，人家不留在北都過年，還大老遠的跑到大義來搞調查！并且衛江南剛才直接點了陳桂榮和楊真真的名，明白說他們都是南氏兄弟團伙的保護傘。這是準備徹底撕開口子啊！關鍵是，楊泉林也很清楚，南氏團伙確實是有保護傘的。沒有保護傘，他們也做不到今天這種程度。剛一冒頭就被干死了！至于這個保護傘，到底是不是陳桂榮和楊真真，或者是其他什么人，都不是重點。現在的重點是，衛江南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交到了他楊泉林手里，接下來，該如何處置。熊定文那一關，應該怎么過。他自己，又要在這中間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都挺費腦筋的。不過看上去，楊泉林也并沒有很著急，依舊輕言細語地問道：“那現在，王淦同志在哪里？人身安全有保障的吧？”衛江南笑了笑，說道：“王淦同志就在外邊，在我車上。”至于市委大院內安不安全，那得問你楊市長了。“哦，那就請他進來吧，我有些情況想當面向他了解一下。”“好的，請市長稍候，我這就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