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江南很專注地看著他，顯然在等他繼續。唐明亮同志，既然要靠攏，那就請你拿出更多的誠意來。唐明亮暗暗一咬牙，說道：“縣長，四年前，縣里發了個文件，就是全縣的漁產品，由大坪漁場獨家提供……這個情況，縣長了解嗎？”衛江南笑了笑，說道：“昨晚上，熊愛玲向我反映過這個情況。但是我并不十分了解內情，為什么縣里要發一個這樣的文件。雖然說，無序競爭確實不太好，但完全杜絕競爭，也未必可取。必要的良性競爭，我認為是有益的。”“對，縣長英明……”唐明亮急忙捧了衛江南一句。“這個決定，外邊人都以為是東杰書記做出來的，其實，真正在背后推動此事的，是楊真真縣長。”“哦？”衛江南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揚。這倒是個新情況。“楊縣長以前在市農業局漁政科工作，負責漁業養殖技術推廣，和很多魚老板的關系都不錯……”石城毗鄰大湖，漁業資源豐富，漁政在農業這一塊，占比很大。“這些魚老板之中，包括南愛華南愛軍兩兄弟嗎？”衛江南冷不防打斷唐明亮的敘述，插口問道。唐明亮笑了一下，說道：“包括！而且關系比較密切。”既然下定決心“投靠”，現在唐明亮自然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帶半點猶豫的。“嗯，你繼續。”“好的，縣長……楊縣長調到我們大義之后，一開始是常委副縣長。那個時候，她就一直在推動由大坪漁場承包全縣漁產品供應的事，漁業這一塊，本來就是她分管的。”“當時的縣長是洪麗君，不同意這個事，常務副縣長是林安成，也不同意。”“因此，他們那個時候就有矛盾了。”“不過縣長和常務副縣長都不同意，這個事就一直都拖著辦不下來。直到東杰書記過來……”衛江南問道：“東杰書記一到大義，就同意了這個建議嗎？”“那倒沒有……當時啊，東杰書記和洪麗君也有些矛盾……洪麗君是前任市長韓大偉韓市長線上的人。02年的時候，洪麗君出事，當時楊縣長就有那個想法，想要一步到位。雖然她當時很年輕，只有三十三歲，可東杰書記也很年輕啊，只比她大一兩歲。”衛江南笑著點了點頭。說到年輕，衛縣長最有資格了。他才二十八周歲好嗎？雖然說，三十三歲的正職女縣長，確實有點“驚世駭俗”，可吳東杰這位三十三歲的縣委書記“珠玉在前”，楊真真有這樣的想法，完全應該。“本來我們當時都覺得，楊縣長機會很大，可是市里最終卻提拔林安成當了縣長……”說到這里，唐明亮也搖了搖頭，顯然到現在他都沒想明白，為什么林安成能當縣長，他當時都五十四歲了，隨時準備給年輕人讓位的。這個任命，完全打破了干部任用的常規。比衛江南二十八歲到大義來當縣長還令人想不通。衛江南隱約覺得，這其實是熊定文制約吳東杰的一種手段。表面上，吳東杰和熊定文是一條線上的，但吳東杰太出挑了，已經隱隱挑戰到了熊定文的權威。怎么說呢，熊定文和吳東杰在石城的關系，就有點老皇帝和成年太子的關系。老皇帝想要培養太子順利接班，又害怕自己還在位的時候，就被太子架空。因此時不時的會找機會敲打一下太子，讓他老實點。估摸著吳東杰想要把楊真真推到縣長的位置上去，熊定文偏不。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索性就把五十四歲的林安成直接“扶正”。林安成祖籍花山，其實是土生土長的大義人，林家在大義也是大家族，勢力很大，熊定文把林安成安排到縣長的寶座上，自然是存了制約吳東杰的心思。因為林安成已經徹底絕了仕途上更進一步的心思，又是老資格，家族勢力龐大，因此在面對強勢無比的吳東杰時，表現肯定也比其他縣長要更加強硬。吳東杰為了獲得來自市里的支持，就只能老老實實的聽熊定文的吩咐。“林縣長當上縣長不久，縣里就下發了那個文件。”衛江南笑著問道：“對這個事，你是怎么看的？”唐明亮想了想，說道：“縣長，我是這么分析的，可能，這也是一種利益交換吧。林縣長為了進這一步，肯定也要向楊縣長妥協的。”衛江南問道：“那熊二平呢？”熊二平就是林安成愛人的侄兒，也在做漁產品生意。林安成同意下發這個文件，那不是把自家外侄的財路活生生給切斷了嗎？唐明亮說道：“一開始的時候，熊二平其實是和南愛華南愛軍他們一起做生意的。都從大坪漁場進貨，市場上，熊二平也有不小的份額。”這同樣是利益交換。“那后來為什么又鬧翻了？”唐明亮苦笑道：“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自來合伙做生意，就會有矛盾。關鍵是林縣長和楊縣長之間也有矛盾。”“林縣長其實也是比較強硬的性格，就算和東杰書記之間，偶爾也會發生分歧……”唐明亮遣詞造句很謹慎。“熊二平跟南氏兄弟合伙做生意不到半年就崩了，大家勢同水火。為了搶生意，彼此之間干過好幾仗。基本上，每次都是熊二平吃虧。他畢竟不是專業的……”說到這里，唐明亮禁不住笑了一下。南氏兄弟可都是勞改釋放犯，說到打架斗毆，那正是他們的“本行”啊！熊二平哪里斗得過他們？“搞到后來，完全不可收拾，林縣長也火了，就把收集到的一些有關南氏兄弟的材料交給公安局，讓他們去調查。誰知沒多久，大坪垸就決堤了……這下子，林縣長自顧不暇，也就顧不上這個事啦……”“嗯，大坪垸決堤，確定是工程質量有問題嗎？”“縣長，這誰都不敢懷疑啊……”衛江南輕輕點頭，沒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