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的癥結找到了。衛江南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在車益民和楊元堂聯合發難之后，衛江南雖然準備迎戰，但心里一直有個疑惑——張慶文相人的眼光，不至于這么差。如果王寶勝真的很差勁，他絕不會將蘭花園試點項目交給王寶勝去主導。從自己的秘書班子里派一個人去主導這個試點項目，可以想見，張慶文對這個項目的重視程度。考慮到后續城中村改造是個巨大的項目，張慶文如此慎重，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他能留在青山五年左右，那這個城中村改造項目，很可能會成為他主政青山最大的項目之一，同時影響力也是最大的。蘭花園試點啟動的時候，張慶文剛剛蒞任青山沒多久，無人可用，從秘書班子里選拔王寶勝去主持，十分合理。“這樣，連城，海哥，你們馬上組織人手，明天一早，督查組就要派過去。”“重點就盯住這個戴珊珊，查她的銀行賬戶，資金往來，還有這段時間的消費記錄。一定要查仔細了。”“再有，就是她主要和哪些人交往，其中有沒有承包工程的老板，也要重點調查。”“這個督查組，連城你親自帶隊，海哥你負責協助。”衛江南隨即下定了決心。連城玉是新任的督查二處處長，胡玉海是督查三處處長，兩人地位一般，為什么要指定連城玉帶隊呢？一方面，連城玉是新來的，在林陽這邊沒什么“關系戶”，不會遇到太大的掣肘。相比之下，胡玉海受到的壓力肯定會要大得多。另一方面，衛江南目前自然還是更加信任連城玉。連城玉點頭稱是。胡玉海先是答應，隨即又滿臉憂慮：“主任，這個案子，不好查啊……”言下之意就是在問：小衛，你玩真的？王寶勝是史仁澤推薦的，這個蘭花園試點要是查出大問題，張慶文都不好下臺的。不怪胡玉海這么瞻前顧后。他這些年仕途不暢，四十幾歲的人才是個處級干部，以前還是在清水衙門，要不是張慶文來青山當省長，高妍推薦了他，他連督查室三處處長的位置都撈不到。現在衛江南直接沖張慶文的人下刀子，也難怪他膽戰心驚了。衛江南臉色嚴肅起來，很認真地說道：“海哥，目前這個情況，由不得我們遲疑。這個試點，才剛剛搞了幾個月，如果真有問題，現在查還來得及，可以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越往后拖，越難處理。”“慶文省長對這個工作的重視程度，是毋庸置疑的。”“蘭花園項目，有一條基本底線，那就是不能出問題。誰出問題就處理誰，不管他是誰的人。”“有人想要看我衛江南的笑話，那就讓他們來吧。”“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能笑到最后！”話說到這個份上，胡玉海也明白沒有退路了。既然衛江南來了，那他就只能跟著衛江南“混”，這是他自身的情況決定了的。如果他做別的選擇，且不要說高妍那里過不去，就算是在青山這邊，也未必能討得了什么好。他可以把情況向衛江南匯報清楚，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擔憂，可一旦衛江南決心下定，那就沒有什么掙扎的余地了。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除非他現在就打報告要求調走，從今往后，在邊緣的清水衙門一直待到退休。送走連城玉和胡玉海之后，衛江南起身去洗了個澡，換一身舒服的睡衣，斜躺在沙發里，慢慢抽煙。他在等電話。等史仁澤的電話。哪怕史仁澤再遲鈍，時間過去了一整天，他也應該得到消息了。身為省長大秘，不可能對發生在省政府辦公廳督查室的情況一無所知。實話說，等到現在，衛江南已經有點“懷疑”史仁澤的“情報獲取能力”了。身為領導秘書，頭一要緊的就是信息暢通。秘書缺乏“情報獲取能力”，對領導而言，那就是“災難”。因為領導獲取一線信息的渠道本來就十分有限，秘書是極其重要的一個環節。趙玉走過來，將一盤削好的蘋果放在他身邊茶幾上，一個十分趁手的位置，衛江南一抬手就能拿到，煙灰缸，則放在另一個同樣觸手可及的位置。高妍在家里喜歡穿睡袍，趙玉是刑警出身，不喜歡穿裙子袍子，出門就是牛仔衣牛仔褲，在家也是那種比較干練的休閑服，腰部收得比較窄。放好蘋果，趙玉又轉身回了自己臥室。作為一個家政服務員，她實在是無可挑剔，絕不多嘴多舌，在衛江南考慮問題的時候，從不打擾。衛江南用牙簽叉了一塊蘋果，剛放進嘴里，電話就響了。“江南主任……”史仁澤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焦慮。“仁澤主任。”衛江南坐直了身子。談工作的時候，還是要認真對待的。“在酒店嗎？”史仁澤還不知道衛江南在林陽這邊租了房子。“在家。”“……那，現在方便不？”“方便！”“那就請江南主任到我這里來喝杯茶，聊一聊？對了，王寶勝也在我這里。”史仁澤直截了當地說道。衛江南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到底是給張慶文當大秘的人，辦事果然比較靠譜。第一，他知道直接叫上王寶勝，省得拐彎抹角的。自己人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明白。第二，他沒有帶著王寶勝冒冒失失地上門來拜訪。第二點比第一點更重要。王寶勝現在算是半個“嫌疑人”，省長大秘公然帶著他一起去拜訪督查室常務副主任，被人看到，無私也有私。人言可畏啊。請衛江南去他家里，就合適得多了。王寶勝以前就是綜合一處的副處長，史仁澤的下屬。他去史仁澤家里拜訪，理所當然，任誰都無話可說。至于衛江南去史仁澤家里，也是同樣的道理。誰還不能有個朋友了？“好的，請仁澤主任稍候，我這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