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衛國那句“咱們結婚吧”說完,空氣仿佛凝固了,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只有自行車輪碾過路面的沙沙聲,和彼此有些紊亂的呼吸聲。
過了得有十來秒,李曉蕓帶著一絲不確定和小心翼翼的聲音才從身后傳來,輕得像羽毛拂過:
“你……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何衛國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車把,將車速放得更慢,聲音比剛才更加清晰,一字一句地重復:
“我說,李曉蕓,我們結婚吧。”
這一次,李曉蕓真真切切地聽清楚了每一個字。
她感覺自已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隨即又瘋狂地跳動起來,幾乎要撞出胸腔。
這年頭跟后世不一樣,沒有太多“戀愛長跑”的說法,大多數人經人介紹,相親見上一兩面,覺得合適,便定了終身。
雖然社會也提倡自由戀愛,但實際生活中,像她和何衛國這樣,相親見一面就決定結婚的,才是常態。
更何況,他們并非全然陌生,之前就有過幾面之緣,彼此都存著好感。
再加上昨晚發生的親密……在這個思想尚且保守的年代,對女性而言,那幾乎就意味著認定了一輩子。
李曉蕓在心里,其實早就把自已和何衛國綁在了一塊兒。
此刻親耳聽到他提出結婚,她下意識地攥住了何衛國腰側的衣服,指節都有些發白。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擔憂:
“你……你是認真的嗎?”
“不是為了……昨晚……”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何衛國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擔心,擔心他只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出于責任或者愧疚才提出結婚。
她想要的,是那種雙向奔赴、彼此真心實意的愛情,是能夠廝守一生的承諾。
她的內心,始終是這么純粹而熱烈。
何衛國聽她這么問,沒有絲毫猶豫,語氣無比鄭重:
“不是為了昨晚。”
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最準確的表達,然后繼續說道:
“是為了以后所有的日子。”
“李曉蕓,我想要對你好,想跟你一起過日子。”
聽到這里,李曉蕓一直緊繃著的心,才像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她鼻尖微酸,將臉頰輕輕貼在他寬闊的后背上,聲音悶悶的,卻帶著無比的堅定:
“那……你得對我好一輩子。”
何衛國一聽,立刻捏緊了剎車,將自行車穩穩地停在路邊。
他長腿一跨,從車上下來,然后轉過身,正對著仍坐在后座上的李曉蕓,目光灼灼,異常認真地看進她的眼睛里,開口道:
“李曉蕓,我從第一次在筒子樓門口看到你的時候,心里就模模糊糊地想,要是能跟這個姑娘過一輩子,該多好。”
“真的,我不騙你。”
他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語氣帶著點懊惱和真誠:
“那時候我太緊張,甚至連你的名字都沒敢問。”
“直到后來去文化館送東西,才知道你叫李曉蕓。”
“因為我家里的情況……比較復雜,我一直很想跟你接觸,但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怕唐突了你。”
“直到前幾天,在周大哥家,知道我的相親對象就是你,你都不知道,我當時心里有多高興,感覺像中了頭彩!”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許下一個鄭重的誓言:
“所以,我保證,我一輩子都會對你好。”
“只要我何衛國有一口吃的,絕不會餓著你。”
“只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這算是何衛國最深情的告白了,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字字句句都敲在李曉蕓的心坎上。
聽他認真說了這么多,積攢在心頭的不安和疑慮瞬間煙消云散,心里那個早就清晰的答案,再也無需隱藏。
李曉云抬起頭,迎上他熾熱而真誠的目光,同樣認真地,一字一句地回應:
“何衛國,其實……我也是。”
她的臉頰緋紅,眼神卻亮得驚人:
“只要你一輩子對我好,我也一輩子都對你好。”
“我……我愿意嫁給你。”
得到這無比肯定的答復,何衛國感覺一股巨大的喜悅和激動瞬間沖上了頭頂。
他再也按捺不住,也顧不得這是在大街邊上,上前一步,張開雙臂,一把就將李曉蕓從緊緊地擁進了自已的懷里。
還好這個巷口位置比較僻靜,暫時沒有旁人經過。
何衛國這個舉動,倒不是想占什么便宜,實在是情到深處,難以自抑。
在這個質樸的年代,能遇到一個彼此真心喜歡、愿意托付終身的人,那種澎湃的情感,讓他忍不住想用最直接的方式來表達。
李曉蕓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先是一愣,隨即,臉頰更紅了,卻沒有推開他,而是順從地靠在他堅實溫暖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感覺無比安心。
過了好一會兒,李曉蕓才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聲音帶著羞意:
“行了……在這兒,讓別人看到了不好……”
何衛國這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她,看著她又嬌又羞的模樣,心里像是灌了蜜,傻笑著撓了撓頭:
“行!走,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回咱們院兒!”
“嗯。”李曉蕓輕聲應著。
兩人重新騎上自行車,這一次,李曉蕓的動作比之前要更加親密和依賴。
她雖然依舊只是拉著何衛國的衣角,但整個人的重心卻不由自主地向他靠得更近了些,幾乎能感受到他背部傳來的溫熱。
她將側臉輕輕貼在他的背上,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輕聲開口:
“何司機,麻煩你騎穩點兒。現在……車上可是兩個人了。”
何衛國聽到這俏皮又充滿暗示的話,滿臉都是藏不住的笑容,朗聲應道:
“放心吧,李干事,領導!保證絕對平穩,安全第一!”
他頓了頓,許下承諾:
“以后啊,只要我有時間,只要沒出任務,我每天都來接你下班!”
“我說的是每一天,無論天晴還是下雨,風雨無阻!”
李曉蕓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感受著晚風拂過臉頰,聽著他堅定的話語,整張臉上都洋溢著甜蜜幸福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嗯,那我每天下班……就等你。”
就是這樣,兩個剛剛定下終身的人,在路上說了很多很多體已話,規劃著模糊卻又充滿希望的未來。
終于,自行車拐進了熟悉的胡同,抵達了南鑼鼓巷95號大院門口。
兩人從車上下來,何衛國推著自行車,和李曉蕓并肩往院里走。
剛踏進前院門檻,就碰到閻埠貴。
閻埠貴一眼就看到了何衛國身邊跟著個生得俊俏、氣質出眾的女同志,眼鏡片后的眼睛立刻亮起了好奇的光芒,他推了推眼鏡,走上前笑著問道:
“喲,衛國,回來啦!”
“這位女同志是……?”
何衛國此刻心情大好,也沒想著隱瞞,大大方方地,甚至帶著點自豪地承認道:
“哦,閻老師,這是我對象,李曉蕓。”
“昨天不跟您說了嘛,我去相親,成了!”
閻埠貴上下打量著李曉蕓,心里暗暗點頭。
這丫頭確實生得標致,眉清目秀,更難得的是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書卷氣,落落大方。
他們院里不是沒有好看的,比如秦淮茹剛嫁過來時,以及少數幾家媳婦兒,相貌都算周正,但跟眼前這位女同志一比,總覺得差了點什么韻味。
這姑娘,漂亮,還有氣質,即便閻埠貴自詡文化人,也不得不承認,就算是他學校里的那些女老師,跟這姑娘比起來,似乎也少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勁兒。
閻埠貴臉上堆起笑容,連連說:
“好啊,好啊!郎才女貌,般配!”
“衛國在咱們院里,那可是數得著的有出息的好青年!”
他話鋒一轉,帶著點八卦和套近乎的意味:
“衛國啊,跟三大爺嘮嘮唄,你這對象……在哪兒工作啊?”
“總得詳細介紹介紹吧?”
“以后真要成了,在咱院里,那還得相互走動、照應呢,是不是?”
何衛國從善如流,介紹道:
“閻老師,我對象叫李曉蕓,現在在文化館工作,是宣傳干事。”
接著,他又側頭對李曉蕓溫和地說:
“小云,這是咱們院的閻埠貴閻老師,也是院里的管事三大爺。”
李曉蕓聞言,立刻落落大方地向前微微欠身,臉上帶著得體又溫柔的微笑,問候道:
“閻老師,您好。”
閻埠貴看這姑娘不卑不亢、大方得體的勁兒,里更是高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也更盛了,連聲道:
“誒,好好好!李同志你好!”
“這姑娘,真是……生得俊,又有文化,工作也好!”
“衛國,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