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秦淮詩會舉辦之際,兩岸酒肆茶坊里,擠滿了來自盛州各地的文人墨客。
詩會第一天,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林三”,寫了首《青玉案》。
被詩會主評周淮硯朱筆批了八個字:
傳世佳作,千古絕唱。
這八字一出,瞬間在盛州文人圈子里引發(fā)了軒然大波。
起初還有人質(zhì)疑周老是否過譽,可當(dāng)《青玉案》的詞稿被抄錄下來,在茶坊酒肆間傳閱開來,那些質(zhì)疑的聲音很快就被贊嘆取代。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短短一句,意境悠遠。
既有兒女情長的婉約,又藏著豁然開朗的通透,讓無數(shù)文人墨客拍案叫絕。
到了初三這天,這首《青玉案》已經(jīng)借著抄書人的筆墨和口舌,傳遍了大半個京城。
不管是達官貴人的府邸,還是尋常百姓的院落,都能聽到有人吟誦。
原本打算在詩會上露一手博個功名的公子哥們,在讀過《青玉案》后,紛紛泄了氣。
有如此珠玉在前,自己的詩作再拿出來,豈不是自取其辱?
不少人當(dāng)場便打消了參賽的念頭,只想著能親眼見見這位林三的廬山真面目。
京城的老學(xué)究們更是激動不已,聚在國子監(jiān)門前,捧著《青玉案》的詞稿高聲感慨:
“此等佳作,百年難遇!這是我盛州文運昌盛之兆,更是國興之兆啊!”
一時間,林三這個名字,成了京城最熱門的話題。
人人都在猜測,這人究竟是誰。
有人說,定是某位隱居山林的老名士;
也有人直言懷疑,這林三根本是個假名字。
畢竟有如此驚世文采之人,怎會起這么一個聽起來像鄉(xiāng)巴佬的名字?
更有人翻遍了盛州有名有姓的文人名錄,卻始終找不到與林三匹配的人物,反而更讓林三的身份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眾人熱議之余,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宋修遠。
這位宋侍郎的侄子,向來以“京城第一才子”自居,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往年的秦淮詩會,他還拿過頭籌。
如今林三橫空出世,所有人都等著看宋修遠出馬,與之一較高下。
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盛州第一才子。
可讓人失望的是,宋修遠只在初一詩會開場時,登上畫舫露了一面。
此后便杳無音訊。
連他平日里常去的幾家文人聚集地,也再沒出現(xiàn)過他的身影。
有人猜測他是閉關(guān)苦讀,想要寫出超越《青玉案》的佳作;
也有人說他是自愧不如,不敢再露面。
各種說法眾說紛紜,卻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去向。
就在林三的詩名達到頂峰,眾人還在翹首以盼宋修遠現(xiàn)身時,一則爆炸性的消息從內(nèi)城傳開——
宋家,被下大獄了!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畢竟宋承恩是堂堂兵部侍郎,手握京營兵權(quán),怎么會突然被下獄?
可隨著消息越傳越真,甚至有人看到禁軍包圍了宋府,押著宋家上下往天牢方向去。
眾人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很快,朝廷的告示便貼了出來。
上面寫得明明白白:
兵部侍郎宋承恩,勾結(jié)外戚,誣告二皇子趙衡,構(gòu)陷皇親,意圖擾亂朝綱,罪證確鑿,現(xiàn)已打入天牢,聽候發(fā)落;
其侄宋修遠,同謀作亂,一并收押。
告示一出,京城徹底炸開了鍋。
誰也沒想到,風(fēng)光無限的宋二公子,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更沒人想到,平日里與二皇子交好的宋侍郎,會突然誣告二皇子。
秦淮河畔的畫舫上,文人墨客們也沒了吟詩作對的興致,紛紛議論起宋家的遭遇。
有人說宋承恩是利欲熏心,妄圖攀附太子,才鋌而走險;
也有人說這里面定有隱情,畢竟宋承恩與二皇子交好多年,怎會突然反目?
各種猜測在市井間流傳。
沒人知道,這場朝堂風(fēng)波與市井詩名背后,都藏著同一個人的身影。
……
……
刑部,內(nèi)院。
廊下懸掛的燈籠光線昏暗。
邢卜通縮著脖子站在廊下,緊張地攥著腰牌。
他原本只是府衙里一個不起眼的捕頭,平日里打交道的,不是市井混混,就是雞毛蒜皮的民事糾紛。
前幾日卻因一樁命案被臨時調(diào)派到刑部,成了宋家案子的主辦人。
周圍路過的小吏,都在打量著他。
邢卜通假裝沒看見,腦子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來——
昨日府里的老捕快私下跟他說,“宋侍郎這案子是上頭盯著的,辦得好,賞銀官位都少不了”。
這話讓他心里直發(fā)癢。
可他自己清楚,哪里是什么案子辦得好?
他不過是比旁人更識時務(wù),更聽得懂話里的門道罷了。
思緒飄回初三那天。
他正在府衙整理案卷,手底下的捕快慌慌張張跑進來:
“頭,外頭有人找您,像是個大人物。”
邢卜通當(dāng)時還納悶,自己在京城沒什么大人物相熟,等走到府衙門口,就見一輛馬車停在路邊,幾個漢子守衛(wèi)在旁。
等他走到馬車旁,看到車簾下那個人的面孔,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此前在汀蘭閣里,拿著太子金牌的那個人。
“前夜外城西街的命案,你應(yīng)該聽說了。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好好查這個案子,記住,要秉公處理。”
就這一句話,沒多余的解釋。
說完,便離開了。
只留下邢卜通愣在原地。
西街的案子他當(dāng)然知道,死的是二皇子的侍衛(wèi),只是這案子牽扯皇親,超出了府衙的管轄范圍,當(dāng)天一早就被刑部接過去了,怎么跟他說這些干嘛?
可沒等他想明白,當(dāng)天下午,刑部就發(fā)來了一紙調(diào)令。
白紙黑字寫著“調(diào)府衙捕頭邢卜通,協(xié)查西街命案及宋家相關(guān)事宜,聽候刑部直接差遣”。
這調(diào)令一到,府衙里的人都驚呆了。
原本跟他平級的捕頭見了他都要客客氣氣,連同知大人都特意叫他過去,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好干,前途無量”。
那一刻,邢卜通心里隱隱約約有了數(shù)。
自己這是遇到貴人了!
能讓刑部臨時調(diào)人,還點著名要他。
定是太子府那位大人在背后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