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和霍沉舟已經辦完了正事,打算收拾行李離開滬上。
臨走之前,他們打算買些滬上特產帶回去,于是他們去了滬市第一食品商店。
沈晚挑了一些不容易壞的吃食,比如五香豆和梨膏糖,又看中了包裝精美的滬上牌什錦餅干,帶回去還能給大家分一下。
臨走前,她就已經答應小川了,要給他帶一套新積木。
走到兒童玩具柜臺時,有一套滬市最近最受歡迎的建筑積木,不再是簡單的方塊,而是包含了門窗、拱形等特殊形狀的彩色木塊,可以搭出小房子、小橋等更復雜的造型,要十八塊錢一套,價格不菲。
沈晚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付錢帶走了。
本來買完這些就打算走的,但沈晚一回頭,卻發現霍沉舟正站在賣護膚品的柜臺前。
沈晚好奇地走過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有很多東北沒有的昂貴護膚品。
她笑著用胳膊輕輕碰了他一下:“看什么呢?”
霍沉舟轉過頭,指著那白瓷瓶、紅鐵蓋的雅霜:“東北沒有這樣細膩的雪花膏。冬天風硬,你洗完臉容易干,買兩瓶帶回去用。”
沈晚心里一暖,嘴上卻說道:“不用啦,我自己會做面脂,比這個還好用呢。”
但霍沉舟還是堅持,他對售貨員說:“同志,要兩瓶雅霜。”
沈晚收到那兩瓶雅霜,心里還是極其高興的。
女人就是這樣,雖然嘴上說著不用破費,但心上人主動送了的話,心里還是會有種甜蜜的感覺。
沈晚和霍沉舟提著買好的大包小包回到了招待所,打算吃完午飯就收拾行李去火車站。
快到招待所門口時,她瞥見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小轎車,但她沒往心里去,目光一掃便繼續和霍沉舟并肩朝前走去。
車內的裴遠戈身體微微前傾,透過車窗緊緊盯著沈晚走過的身影,沉聲道:“媽,她就是裴晚,我見過她的照片,就是她。”
劉靜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目光貪婪地追隨著窗外那道窈窕的身影。
她的親生女兒,就這么活生生地從她面前走過去了!
劉靜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冰涼的車窗玻璃上,指尖微微顫抖。
那眉眼,那走路的姿態,尤其是側臉笑起來的弧度,與她年輕時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股混雜著巨大愧疚、深切思念和近鄉情怯的劇烈情緒猛地沖上心頭,讓她瞬間紅了眼眶,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旁邊那就是她的丈夫?看起來確實是個穩妥的人,和她很般配……”劉靜的聲音帶著哽咽,充滿了復雜的情緒,“可憐她在東北那樣苦寒的地方隨軍,肯定受了不少苦。”
裴遠戈坐在她身旁,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緊抿著唇,不知道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劉靜眼看著沈晚和霍沉舟就要走進招待所,幾乎是下意識地,她猛地推開車門下了車。
開車門的聲響驚動了正要上臺階的沈晚,她疑惑地回頭,便看見一個衣著典雅、氣質溫婉的美婦人,正淚水漣漣地望著自己。
沈晚不由地蹙起了秀眉。
劉靜被她這一眼看得心慌,下意識地背過身,慌忙用手帕擦拭眼淚,估計是怕沈晚察覺到什么異樣。
但隨即她又想到,沈晚根本沒見過她,怎么會認出她呢?
想到這里,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重新抬起頭,只是泛紅的眼眶依舊泄露了她內心的激動。
這時,霍沉舟也看見了劉靜,他眼神一凝,立刻認出了這是裴兆林的妻子。
他側頭低聲對沈晚提醒道:“阿晚,你……”
但是沈晚已經朝那邊走了過去。
劉靜看著沈晚朝自己越走越近,那顆心也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沈晚在她面前站定,劉靜才努力保持著最后一絲理智,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劉靜?”沈晚緩緩開口。
霍沉舟之前把裴家人的一些基礎信息都告訴她了,此時看見一個與自己眉眼間有幾分相似,還哭得如此難過的美婦人,只要沈晚不是傻子,不難猜出這位就是原主那素未謀面的親生母親。
劉靜微微張開嘴,似乎很驚訝沈晚是怎么一眼就認出她的,下意識想否認,卻又不知從何否認,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哽咽。
沈晚看著她這副模樣,唇角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想我怎么知道的?”
劉靜搖了搖頭,淚水再次盈滿眼眶,她終于鼓起勇氣:“晚晚……你,你都知道了?”
沈晚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你覺得呢?我應不應該知道?”
劉靜被她問得心頭一痛,慌忙用指尖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晚晚,你既然都知道了,怎么也不來找爸爸媽媽?我們……”
沈晚打斷了她的話,那抹諷刺的笑意加深了:“原來你還知道你們是我爸媽?那怎么會二十多年來對我不聞不問,一面都沒來見過我?任由我在沈家自生自滅?”
劉靜被她的話刺得身形微晃,臉色又白了幾分,聲音帶著哀戚:“不是的,晚晚……我們當年,也是有苦衷的……”
沈晚眼底的諷刺幾乎要溢出來,她向前一步,字字如刀,精準地剖開了那層遮羞布:“苦衷?你們的苦衷,不就是放不下裴家的家產和那套‘傳男不傳女’的老規矩嗎?舍我一人,換取一個名正言順的兒子,來繼承你們裴家的門楣,我說得對嗎?”
劉靜看著面前言辭犀利、眼神疏冷的女兒,心中不由一陣刺痛與恍惚。
她的女兒實在是太過聰穎了,僅僅憑借些許信息就將當年的真相猜得八九不離十。
這樣的聰明如果是在裴家長大,自然是錦上添花,能成為父母的驕傲;可在那窮鄉僻壤,無人引導,這份過早的通透,不知究竟是福還是禍。
她心中酸楚難當,忍不住上前想拉住沈晚的手,試圖用母女間的肢體接觸來軟化這份冰冷:“晚晚,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