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鎮北王聽著洛庭熠的這句話,喉間驟然溢出一聲嗤笑,眼底滿是譏誚。
“熠兒,你未免太過天真了一些?!?/p>
“縱觀歷朝歷代,哪朝帝王沒有深重的疑心病?皇帝對秦王親厚是真,可忌憚猜忌也是真,秦王戰功赫赫,權柄日隆,早成了他心頭的芒刺,戰功越高,越厲害,他就越忌憚?!?/p>
“你恐怕不知道,先皇曾想要秦王為帝,只是被秦王拒絕了,這才輪到了如今的皇帝?!?/p>
“更可笑的是,先皇竟將歷代帝王專屬的皇家暗衛,親手交予了秦王。”
“這般滔天權勢與舊恩,你說皇帝能不忌憚?”
“即便秦王對皇位當真毫無覬覦,可這份威脅,也早就已經讓帝王坐立難安?!?/p>
假鎮北王抬眸,正對上洛庭熠滿是震驚的眸子,緩緩吐出幾個字。
“所以,他默認了秦王雙腿殘廢?!?/p>
“嗯???”洛庭熠猛地前傾身子,驚詫道,“秦王的腿不是你的計劃嗎,難道父皇也參與進去 了?”
曾經他在蘇家老爺子那里得知秦王雙腿殘廢是父皇做的。
他把消息透露給秦王,秦王后面去了一趟皇宮,但后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消息,秦王和父皇關系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原以為是蘇老爺子的消息是錯的,秦王的腿并不是父皇做的。
現在他知道了原來是假鎮北王,他的親生父親做的。
并且父皇是知道這件事的,也就是說蘇老爺子說的不是假的。
“不,他沒有參與進來?!奔冁偙蓖醯?,“他只是知道我的計劃,沒有告訴秦王,默許了此事罷了?!?/p>
聞言,洛庭熠表情一滯,沉默了片刻,問道,“秦王他一直都知道吧?”
“嗯,他一直都知道。”假鎮北王嘴角上揚,“因為是我把消息透露給他的?!?/p>
洛庭熠嘴角一扯,所以他當初把消息告訴秦王,不過是多此一舉,還暴露出了自已。
鎮北王又道,“不過未免惹他懷疑,我沒有明確把消息透露給他,但只要有一絲絲懷疑,他就對會對皇帝心生警惕?!?/p>
“只是我沒料到,秦王城府這般深沉,知道了自已最敬重的兄長眼睜睜的看著自已雙腿被廢卻無動于衷,他還能這么淡定自若,還能選擇去支持太子,而不是自已謀反?!?/p>
洛庭熠蹙著眉頭,“秦王謀反有什么用,他的腿已經站不起來了。”
歷朝歷代哪里有殘廢皇帝?
便是文武百官也不會允許一個雙腿殘廢的人當皇帝。
假鎮北王冷笑,“雙腿殘廢?或許之前是真的殘廢了,但現在可不見得?!?/p>
“若是他的腿當真殘廢了,至今未曾見好,那日在宮宴上就不會拒絕我讓我的人給他看腿。”
洛庭熠眸色一冷,“秦王的腿好了?若真是如此,那可能就麻煩了。”
秦王雙腿殘廢的時候已經很難對付,更別提他的腿已經治好了,能被大周百姓稱為戰神的人,不是那么簡單的。
“莫急。”假鎮北王擺擺手,面色淡定的說,“秦王知道皇帝默認自已雙腿被害殘廢,能隱忍不發,那皇帝呢?”
“他若是知道秦王一開始就知道真相,并且還隱瞞自已雙腿已經被治好的消息,如此一來,他還能忍著不去猜忌秦王?”
“我們把秦王與肅王合作逼宮的假證據呈上去,他就會懷疑秦王是假意支持太子,實則他一直暗藏謀逆的心思。”
“如此一來,哪怕皇帝疑心這些證據的真假,也會利用這些證據對付秦王,秦王不死,也得脫層皮?!?/p>
有些時候對于一個帝王而言,證據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的結果。
洛庭熠雙眸驟然亮起,眼底翻涌著難掩的銳光,掌心猛地攥緊。
“妙啊?!?/p>
話音稍頓,他眉峰又蹙起,語氣添了幾分遲疑。
“可父皇素來最偏寵太子,此番宮宴太子受傷,他更是連日守在東宮親侍湯藥?!?/p>
“若太子對秦王深信不疑,執意在御前為他求情,豈不是會打亂計劃?”
假鎮北王指尖輕扣桌角,眼底殺機如寒電一閃而逝,“那就殺了太子?!?/p>
“太子一死,你便是大周皇室唯一及冠封王的皇子,儲君之位,舍你其誰?”
洛庭熠聽罷,周身氣血瞬間翻涌,方才的遲疑被狂喜沖得一干二凈。
“好,那就殺太子!”
他眼底亮得驚人,像燃著簇躍動的野火,“他一死,儲位空缺,父皇再無偏寵的余地,我便是最名正言順的人選?!?/p>
言罷,他看著假鎮北王,語氣里滿是按捺不住的急切,“何時動手?需我調人配合你嗎?此事絕不能出半分差錯?!?/p>
假鎮北王聲音冷靜,“越快動手越好,但太子常年住在東宮,輕易不會外出。”
“皇宮守衛森嚴,又發生了肅王逼宮謀反導致太子受傷,皇帝必定更加用心的保護太子?!?/p>
“所以太子那邊現在不好動手,先殺秦王吧?!?/p>
“若太子要為秦王求情,就會出東宮,一旦他出了東宮,我們就容易動手?!?/p>
從回京開始,他心里就一直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這種不太好的預感便是來自秦王府,他一定要殺了秦王。
只是秦王身邊有暗衛保護,并且他的人還未靠近秦王府就被發現了。
這般戒嚴,敢肯定他的腿已經治好了,若是不能一擊斃命,那么日后他有了防備,就更難下手了。
利用皇帝來殺秦王,是有好的辦法。
讓他們自相殘殺,他和熠兒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洛庭熠點頭,暫時按捺住激動興奮的心情。
“好,我聽你的。”
又商量了一會兒,洛庭熠才和假鎮北王分別離開茶樓。
......
回到臨王府。
洛庭熠脫掉外衣,面容沉靜的坐在書房里。
方才與鎮北王交談的兩個時辰里,他震驚了無數次。
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一點是自已不是父皇和母后的皇子,還有,他竟然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他如今的命格是偷的秦王的。
他高高在上慣了,無法接受自已身上流淌的不是尊貴的皇室血脈,無法接受自已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無憂島他自然是聽說過的,兩國開國皇帝便是從無憂島里出來的。
可那又如何,假鎮北王,他的親生父親是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無父無母的孤兒,這才被無憂島的人撿了回去當徒弟,他與兩國開國皇帝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最讓洛庭熠擔心的一點是,假鎮北王做了這么多,真的只是為了扶持他登上帝位嗎?
他不相信他。
但他現在需要他,所以他得讓自已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