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書記要什么‘真相’,我們就給她什么‘真相’!”常耀輝壓低聲音,語氣斬釘截鐵,
“必須把調李東方進來的事,死死扣在羅澤凱身上!”
他盯著石堯,眼神兇狠:“只有這樣,于書記才會覺得我們還有用,才會保我們!”
“他羅澤凱再厲害,現在省紀委盯著,他還能把我們怎么樣?”
“兩害相權取其輕,跟著于書記說不定還能有條活路!”
石堯被常耀輝這番分析徹底說服了,殘存的一點猶豫在巨大的恐懼面前煙消云散。
他用力點頭,臉上露出一種扭曲的堅定:“沒錯!就這么干!李東方這一走,反而逼得我們沒退路了!這假話,我們說定了!”
兩人迅速統一了口徑,不僅沒有因為李東方的辭職而收斂,反而更加堅定了編造謊言、將污水引向羅澤凱的決心。
看來羅澤凱這場危機是真的躲不了了。
……
與此同時,羅澤凱正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平靜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省紀委調查組已經進駐,但他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焦慮。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自認在這件事上問心無愧。
一開始,他根本不知道李東方被調進縣綜合辦這件事。
后來聽說了,第一時間就勸李東方主動辭職。
之后,他又讓樸陽去找常耀輝和石堯嚴肅談過。
樸陽反饋說,那兩人態度還算誠懇,答應會盡快妥善處理。
因此,羅澤凱覺得這事應該能平穩過去,掀不起什么大浪。
批完文件,已經到了下班時候。
辦公室窗外,暮色漸沉。
羅澤凱收拾好辦公桌,準備回泉源。
今天不算太忙,他得回家一趟,主要是去看看吳小夏的父親。
吳小夏走后,吳爸幾乎不怎么開口說話。
車子駛上回泉源的高速,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
羅澤凱望著遠處模糊的山影,心情比暮色更沉。
他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夏湘靈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那頭傳來夏湘靈略顯清冷的聲音:“喂?”
“湘靈,”羅澤凱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我今晚回泉源,想……跟你見一面,聊聊。”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兒,才傳來夏湘靈聽不出情緒的回答:“好。什么時候?”
“大概兩小時后到。我去你那兒?”
“……行。”
掛了電話,羅澤凱能感覺到夏湘靈語氣里的疏離。
那晚他不告而別,為了吳小夏的事把她一個人留在床上,換作是誰都會有心結。
他理解她的感受。
但現在,他必須先把吳小夏的后事處理好,也要……理清他們之間的關系。
車開進羅家醫院,羅澤凱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表情,才邁步走向主樓旁邊的小樓。
這里是羅家人在醫院里的住處。
羅母一見到兒子,臉上立刻寫滿擔憂:“澤凱,回來啦?吃過了沒?臉色怎么這么差?”
“媽,吃過了。叔呢?”羅澤凱輕聲問,目光望向客廳。
羅母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在房里躺著呢,今天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也不說話,就盯著小夏的照片發呆……唉,真是作孽啊……”
羅澤凱心頭一沉,換了鞋,輕輕走向吳爸的房間。
門虛掩著,他推開門,看見吳爸側躺在床上,背對著門,花白的頭發在昏暗光線下格外刺眼。
床頭柜上,擺著吳小夏笑靨如花的照片。
“叔。”羅澤凱走到床邊,低聲喊了一句。
吳爸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但沒有回頭。
羅澤凱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看著老人微駝的背影,喉嚨發緊。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叔……對不起,我沒照顧好小夏。”
吳爸依舊沒有反應,像是睡著了。
“小夏她……走的時候很平靜。”羅澤凱繼續說著,聲音低沉而緩,像是對吳爸說,也像是對自已說,
“她在那邊,不會再受苦了……您要保重身體,小夏最放不下的就是您。”
聽到這話,吳爸的肩膀開始微微發抖,壓抑的、像受傷野獸般的嗚咽聲低低傳了出來。
羅澤凱伸手,輕輕放在老人顫抖的肩頭:“叔,以后……我就是您兒子。我會替小夏照顧您,給您養老送終。”
吳爸猛地轉過身,老淚縱橫,渾濁的眼里滿是悲痛和一絲難以置信。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只是死死抓住羅澤凱的手,用力之大,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
羅澤凱沒有抽手,任由他抓著:“爸,我說到做到。”
在父母家待了一個多小時,安撫好情緒激動的吳爸。
看著他終于喝了小半碗粥,疲憊地睡下,羅澤凱才帶著更復雜的心情,開車前往夏湘靈的住處。
站在那扇熟悉的門前,他竟有些前所未有的遲疑。
他知道,門后的這場談話,也許會改變很多事。
最終,他還是按了門鈴。
門很快開了。
夏湘靈站在門口,已經換下了家居服,穿上一身剪裁得體的職業套裝。
臉上化了精致的淡妝,變回了平日里那個干練的女強人。
只是她的眼神比平時更清冷,帶著審視和疏離。
“進來吧。”她側身讓開,語氣平淡。
羅澤凱走進客廳,發現里面的布置似乎有些細微的變化——
少了一些他熟悉的、帶有他痕跡的東西,多了一份刻意的整潔和距離感。
“坐。”夏湘靈指了指沙發,自已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姿態優雅卻帶著防衛。
羅澤凱在她對面坐下,兩人之間隔著一張茶幾,像隔著一道看不見的鴻溝。
“小夏的后事……都處理好了?”夏湘靈先開口,語氣像談公事,聽不出什么情緒。
“嗯,基本都結束了。”羅澤凱點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想找出一絲波動。
但她藏得很好。
“節哀。”她淡淡地說,隨后沉默下來,像是在等他進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