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和語氣有些慌張:“唐少,朱浩跑了!”
電話那頭,唐俊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嗯”了一聲。
“他一跑,調查組肯定會加大力度往下查,我擔心……”
“擔心什么?”唐俊打斷他,“他不過是‘盛京漁業’的一個小股東,人跑了,不影響公司聲譽?!?/p>
董春和瞬間懂了——棄車保帥,還要把所有臟水都潑到朱浩這個“在逃犯”身上。
“我明白了,唐少。我馬上讓周志剛統一口徑,把所有問題都推到朱浩個人身上,強調他是為了打擊報復羅澤凱,和‘盛京漁業’無關?!?/p>
“嗯。另外,陳陽那邊,我父親已經過問了。調動就這幾天。北陽省的天,馬上要變了。”唐俊語氣篤定,帶著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董春和心里頓時踏實了:“是!我們一定穩住陣腳,迎接新局面!”
……
就在朱浩失蹤的第二天,一則關于北陽省委主要領導即將調整的小道消息,開始在省內一定級別的干部圈子里悄然流傳。
雖然沒有官方證實,但傳言有鼻子有眼,連接任者的名字和大致時間都傳了出來。
這股風一吹,原本因調查組進駐而稍有收斂的暗流,又一次開始涌動。
一些原本觀望的干部,心思也活絡起來。
周志剛感覺自已腰桿又硬了,在公開場合說話也重新高調。
雖然對調查組依舊客氣,但話里話外已流露出對“某些人借題發揮、影響發展”的不滿。
示范區內,也有人私下議論開來:
“聽說了嗎?陳書記可能要走了……”
“那羅書記他……”
“難說啊,樹倒猢猻散,陳書記真走了,羅書記這次恐怕懸了……”
這些議論,或多或少傳到了羅澤凱耳中。
秦明和劉思琪都面露憂色。
“書記,這時候傳出這種消息,分明是有人故意放風,擾亂視線,給調查施壓!”秦明語氣憤慨。
劉思琪也輕聲說:“如果陳書記真的調動,后續調查會不會……”
羅澤凱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樓下依舊繁忙的工作場景,神色平靜。
“慌什么?”他轉過身,語氣沉穩,“陳書記在一天,我們就按陳書記的指示工作一天?!?/p>
“就算陳書記真的高升了,北陽省的天也塌不下來!”
“黨的紀律、國家的法律,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職務變動而改變!”
他目光掃過兩人:“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住氣。長青河大橋的進度怎么樣了?”
秦明立即匯報:“基礎施工已全面鋪開,進度符合預期。”
“好!”羅澤凱點頭,“把近期項目進展,特別是大橋施工情況,整理成詳細簡報,報給市委、市政府,同時抄送省委辦公廳和省發改委。用事實說話,用成績回應謠言!”
“是!”
羅澤凱的策略始終明確:以不變應萬變。
風浪再大,他自巋然不動。
只要自已行得正、坐得直,工作扎實推進,任何風向變化都難以動搖他的根基。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幾天后的傍晚,羅澤凱加完班,獨自開車返回住處。
行駛到一段僻靜路段時,他從后視鏡里注意到一輛無牌黑色轎車——
從示范區附近開始,就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
羅澤凱心頭一緊。
他故意減速,那車也慢下來;
他拐進岔路,那車依舊緊咬不放。
絕不是巧合!
他不動聲色繼續往前開,就在準備加速駛向大路時,前方路口猛地沖出一輛泥頭車——
一個急轉甩尾,龐大的車身瞬間橫擋在路中央,徹底堵死了去路!
羅澤凱猛踩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刺耳聲響。
幾乎同時,后面那輛無牌黑車也突然加速,“哐”地一聲,狠狠撞上了他的車尾!
撞擊力道極大,羅澤凱整個人向前猛沖,又被安全帶死死勒回座椅。
前后夾擊——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殺局!
他心頭一沉:對方狗急跳墻,這是要下死手!
羅澤凱迅速掛倒擋、猛踩油門,車輪空轉,地面冒出刺鼻的焦糊味。
但車尾被黑車死死頂住,根本動不了。
危急關頭,他眼神一冷,知道今天難以輕易脫身。
盡管他開的越野車結構結實,也經不起這樣連續猛撞——
車窗瀕臨破碎,車門也開始變形。
千鈞一發之際,那輛黑車卻突然倒車,擺脫糾纏。
隨后和泥頭車一起撞開路邊的護欄,沖下輔路,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羅澤凱沉默不語,心里卻清楚:這絕不是普通的治安事件。
應該是“盛天漁業”給他的警告。
對方不惜動用如此極端手段,說明他們已感到威脅逼近——
調查,或許已經觸到了核心。
事后,羅澤凱報了警。
遇襲的消息被嚴密封鎖在極小范圍內。
但這件事仍像一聲驚雷,在少數知情高層中炸開。
陳陽書記得知后極為震怒,親自打電話給省公安廳廳長,嚴厲下令:限期破案,不管牽涉到誰,一查到底!
董春和與周志剛聽說這個消息時,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沒想到“盛京漁業”會這么瘋狂,這已經完全超出了政治斗爭的底線!
“瘋了!簡直是瘋了!”周志剛在辦公室里急得打轉,“這下怎么辦?萬一查出來……”
“閉嘴!”董春和厲聲喝止,但他自已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他立即走出辦公室,避開周志剛,打電話給唐俊,語氣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唐少!對羅澤凱下手……這太冒險了!這會引火燒身的!”
電話那頭,唐俊沉默了幾秒,才冷冷地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有些人得罪了江湖上的亡命徒,遭到報復,不是很正常嗎?”
董春和頓時啞口無言。
他明白,這事就是唐俊指使的。
但唐俊要徹底撇清關系。
“管好你自已和周志剛的嘴。其他的,不該問的別問?!碧瓶±浔卣f。
接著,他又補了一句:“盛天漁業的八個億,該賠還得賠,別再拖了?!?/p>
董春和忐忑地問:“唐少,朱浩都跑路了,這還怎么賠?”
“盛天漁業是股份制公司,朱浩只是CEO,公司還在,業務照常?!?/p>
“法人主體沒變,合同還在,補償協議該怎么簽就怎么簽。”唐俊的語氣不容商量,“你讓周志剛去辦,就說這是‘穩定大局’,是‘解決歷史遺留問題’。”
董春和心頭一震,終于徹底明白了唐俊的布局——
朱浩從來就不是核心,只是一枚隨時可棄的棋子。
公司可以沒有朱浩,但“盛天漁業”這個殼,以及它名下的土地、資質、還有那八億賠償,必須拿到手。
至于羅澤凱,已經成了必須清除的障礙。
“是……我明白?!倍汉偷穆曇舻土讼氯?,帶著一種認命的疲憊。
電話掛斷,董春和坐在黑暗的辦公室里,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意識到,自已可能已經卷入了一個遠比想象中更危險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