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澤凱與歐陽飛雪纏綿后相擁入睡之際,時間悄然流轉,一夜過去。
次日清晨,陽光柔和地灑落在戍邊鎮老干部療養院的小花園中,為這片寧靜的院落添上一抹暖意。
花木修剪得整整齊齊,幾位老人正慢悠悠地打著太極,動作舒緩而一致。
就在這時,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現在花園入口。
尤嘉穿著一身素雅旗袍,手提竹編茶籃,臉上掛著明媚親切的笑容,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
“趙老!周姨!我來看你們啦!”她聲音清脆,語氣熱絡,就像來探望自已家的長輩一樣。
趙勝利正坐在藤椅上看報紙,聞聲抬起頭,推了推老花鏡,略顯渾濁的眼睛里透出一絲驚訝:“你是……”
“我是開發區管委會的副書記,尤嘉呀!”
她笑吟吟地蹲下身,把茶籃輕放在石桌上,動作熟練地取出茶具,“知道您二老喜歡喝茶,特意帶了些新茶,請您們嘗嘗。”
周玉蘭瞇著眼打量她,手里的蒲扇依舊不緊不慢地搖著,語氣里帶著若有似無的疏離:“尤書記今天怎么有空光臨我們這‘養老院’啊?”
這些老同志閱歷豐富,對突如其來的熱情總存著幾分警惕。
尤嘉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手上燙著茶杯,語氣輕松又略帶委屈地說:“周姨,您可別叫我書記,叫我小尤就好。”
“我現在負責開發區的宣傳和接待,領導特意囑咐,要多下來走走,聽聽老同志們的意見。”
她這么一說,周玉蘭的表情果然緩和了一些。
趙勝利也放下報紙,目光被她取出的茶葉吸引:“哦?什么茶?”
“是今年的明前龍井,知道您口味講究,特地托人從原產地帶來的,您嘗嘗?”尤嘉邊說邊恭敬地遞上剛沏好的茶。
茶香四溢,氣氛漸漸融洽起來。
尤嘉并不急著說正事,而是陪著二老聊家常,問候身體,聊聊茶道。
偶爾帶幾句市里省里不痛不癢的舊聞——既顯得自已消息靈通,又掌握著分寸。
大約半小時后,感覺時機差不多了。
尤嘉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掃過四周優美安寧的環境,語氣略帶遺憾:
“唉,還是您二老這兒清凈舒服,真是養老的好地方。”
“不像我們開發區下面各鎮,整天嚷嚷大開發,拆這建那的,沒個消停。”
趙勝利吹了吹茶沫,慢條斯理地問:“開發不是好事嗎?我們也盼著地方經濟越來越好。”
“是好事,就是……”尤嘉微微蹙眉,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規劃起來,有時候難免會波及一些現有的好地方。”
“就像您二位這療養院,環境多好,依山傍水的。可我聽說……新的規劃里,這一片可能馬上就要動遷。”
她話音一落,趙勝利端茶的手頓了一下。
周玉蘭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
“動這里?”周玉蘭聲調揚起,手中的蒲扇也停住了,“我們在這住了十幾年,早就習慣這的清靜,哪還經得起折騰!”
尤嘉壓低聲音,像是透露什么秘密似的,表情無奈又誠懇:
“我聽說是要整體升級改造,引進社會資本,建高端酒店、商業區什么的……”
她巧妙地把“確定”說成“聽說”,把“開發”包裝成“升級”,話里話外卻暗示這里的寧靜將被打破。
“胡鬧!”趙勝利猛地將茶杯撴在石桌上,發出清脆一聲,茶水都濺了出來,“什么大局?折騰我們這些老骨頭就是大局?”
“是不是經濟好了,就得把我們這些退下來的趕出門?”
周玉蘭也沉下臉,蒲扇“啪”地一下拍在腿上:
“這療養院可是當年市里特批建的,就是讓我們這些干了一輩子革命工作的老同志安心養老的。說動就動?還有沒有道理!”
尤嘉連忙擺手,一副說錯話懊悔的樣子:“趙老、周姨,您二位千萬別生氣!都怪我多嘴、怪我多嘴!”
“我就是……一聽這消息,心里也替您二老著急。”
“畢竟這兒還住著不少老領導,大家的意見還是很重要的。”
她一邊“勸”,一邊再次強調“很多老領導都住這”、“意見很重要”的信息。
果然,趙勝利氣得胡子直抖,驀地站起來:
“老周,走,我們去問問老秦、老李他們,看大家知不知道這個事!簡直豈有此理!”
周玉蘭也跟著起身,神色嚴肅:“對,必須讓大家都知道。不能等推土機開到門口了還蒙在鼓里!”
看著二老憤慨的模樣,尤嘉心里冷笑,臉上卻依舊寫滿了擔憂與自責:
“趙老、周姨,您二位消消氣,身體要緊……都怪我多話……”
“不怪你,小尤。”周玉蘭拍了拍她的手臂,語氣緩和了些,“你告訴我們,是對我們好。”
尤嘉這才像是松了口氣,又殷勤地給二老續上茶,安撫幾句后,才借口不打擾他們休息,起身告辭。
一出療養院大門,坐進自已的車里,尤嘉臉上的擔憂和自責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勝券在握的笑意。
火種已經埋下。
以這些老同志的脾氣和他們背后的能量,這把火,很快就會燒起來,愈燒愈旺。
她拿出手機,撥通崔永浩的電話,聲音恢復了以往的慵懶嫵媚:
“崔縣長~事情差不多辦妥了。療養院那邊,反應相當‘熱烈’呢。”
電話那頭傳來崔永浩滿意的笑聲:“好!干得漂亮!接下來,就等著看好戲上場了!”
尤嘉掛斷電話,目光投向窗外。
戍邊鎮依舊寧靜祥和,但她清楚,這片寧靜——就快要被打破了。
羅澤凱,你的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