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會議室，常委們重新落座。
鄧杰環視左右，繼續說道：“剛才休會了一會兒，現在咱們接著進行青山鎮黨委書記人選的表決。”
“青山鎮的候選人分別是周正陽、王平和劉思琪，我們先從同意周正陽同志任青山鎮黨委書記的請舉手。”
周正陽正是鄧杰提名的人選，因此他滿懷希望地看向眾人。
羅澤凱率先舉手。
緊接著是方靜和陳若梅。
三票。
鄧杰心里一陣暗喜，沒想到羅澤凱這么給他面子——
要知道，羅澤凱提名的劉思琪也在候選人之中，但他依然率領派系在常委會上為自已撐腰。
“還有贊成的嗎？”鄧杰挺直腰板，聲音也洪亮了幾分。
其他常委要么沉默不語，要么目光游移。片刻之后，其余人全部投了棄權票。
鄧杰見狀并不氣餒，自已也投了周正陽一票。
四票！不多不少！
會議繼續進行。
高明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接下來，同意王平同志任青山鎮黨委書記的，請舉手。”
崔永浩目光凌厲地掃視全場，率先高高舉手。
他的幾位盟友石明哲、姜國勝、龍輝也迅速跟上，動作整齊劃一。
四票！與剛才周正陽的票數持平。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喬文濤身上。
剛才在榕樹鎮書記表決時，他的棄權已讓局面變得微妙，而這一次，他的態度依然至關重要。
崔永浩緊緊盯著喬文濤，眼神中混雜著威脅與最后的期待，仿佛在無聲吶喊：“你該知道怎么選！”
喬文濤微微低頭，目光始終落在桌面上。
隨后，他堅定地開口：“我棄權。”
李洪利緊隨其后：“我也棄權。”
崔永浩的臉從鐵青漲成了豬肝色，太陽穴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著喬文濤，那目光像是要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
緊接著，羅澤凱、方靜、陳若梅明確表示反對。
四比四！兩票棄權，三票反對。
決定權再次落到高明手中。
高明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清楚這一票的重量。
崔永浩面色陰沉，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死死鎖住高明，
仿佛要將他看穿，更像是在無聲警告：敢不從，后果自負。
高明有些害怕了。
他猶豫片刻，決定這次站在崔永浩這邊——
畢竟剛剛他已經投了方靜提名的王建軍，方靜也怪不了他。
“我同意王平同志任青山鎮黨委書記。”高明舉手。
五票！
崔永浩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近乎猙獰的、勝利的微笑。
高明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繼續主持會議：“接下來，同意劉思琪同志任青山鎮黨委書記的，請舉手。”
羅澤凱、方靜、陳若梅三人幾乎同時舉手，動作干脆利落。
還沒等其他人表態，崔永浩一派已急不可耐地舉起反對票：
“我反對。”
“我反對。”
“我反對。”
“我反對。”
他們根本不在意程序，只在乎結果——
王平必須當選，劉思琪必須出局。
“我贊成。”
喬文濤高高舉起了手。
這聲音如同一道驚雷，驟然劈開了會議室里凝固的空氣。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崔永浩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瞳孔急劇收縮。
他猛地扭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喬文濤。
剛才在廁所，他發出去那幾條充滿威脅與利誘的微信，對方一字未回。
他以為對方是在權衡、在恐懼、最終會屈服。
可此刻，喬文濤不僅沒有屈服，反而在他最需要“一錘定音”的時刻，公然舉手支持羅澤凱陣營的候選人！
這不僅僅是反對，這是赤裸裸的背叛！是當眾打他的臉！
喬文濤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堅定，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他自身立場的凜然，更像是一種深思熟慮后的決斷——
他想起那幾條微信：
董春和年紀大他那么多，能是他妹夫？
去他媽的，吹牛最好靠點譜。
這不是拿我當傻子耍嗎？
“我也贊成。”李洪利緊隨其后。
會議室內的空氣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抽干。
五比五！平局！
崔永浩臉上的獰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猙獰的錯愕與暴怒。
他死死盯著喬文濤，眼神不再是警告，而是淬了毒的恨意，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他怎么也想不到，喬文濤竟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用這種方式給他致命一擊！
那幾條微信非但沒起作用，反而成了一個拙劣的笑話。
喬文濤不再回避他的目光，坦然回望，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弧度。
那眼神分明在說：你的把戲，我看穿了。你的威脅，我不在乎。
就在這時，鄧杰獻上了神助攻：“我也同意劉思琪同志任青山鎮黨委書記。”
反正他提名的候選人已輸給崔永浩，不如投桃報李，還羅澤凱一個人情。
六比五！
劉思琪——羅澤凱的人——贏了。
高明那一票投與不投，已不再重要。
確定了兩鎮黨委書記人選后，鄧杰宣布散會。
常委們陸續起身離席。
唯有崔永浩依舊坐在原位，紋絲不動。
他處心積慮罷免兩鎮書記，本想安插自已人，哪知竟被羅澤凱一舉翻盤。
這讓他極度不甘。
會議室的門在身后輕輕合上，走廊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崔永浩指間的煙已燃到盡頭，煙霧扭曲升騰，將他鐵青而僵硬的面孔籠罩得有些模糊。
他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摁滅了三個煙頭。
秘書小劉輕手輕腳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大氣不敢出，只低聲道：“崔縣長，您沒事吧？”
崔永浩仿佛沒聽見，目光死死盯著喬文濤剛才坐的位置——
幾分鐘前，喬文濤就是在這里，用那種平靜到近乎挑釁的眼神接住他幾乎殺人的注視，然后才不緊不慢地離開。
“喬文濤呢？”崔永浩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片。
“喬…喬副書記已經下樓了。”小劉小心翼翼地回答。
崔永浩猛地吸了口煙，卻吸到過濾嘴的焦糊味。他狠狠將煙蒂摁進煙灰缸，力道大得幾乎要將瓷缸戳穿。
“好，很好。”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猛地站起身，椅腿與云文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回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