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提著劍走入書院,此時書院所有學生與教習都在朗誦著文章,文韻化為各色異象,有五彩的花朵不斷地綻放,有搖曳的微風浮動清香,甚至能聽到金戈鐵馬的聲響。
李一走在其中與身旁的一切格格不入,她身上不時會外泄出一些細小的黑色火焰,那些火落下的地方會留下可怕的痕跡,好似被千錘萬鑿的打磨過。
她自打開啟劍鬼之體,身周一直就在外泄氣機,那些火焰雖然在離開她身體后很快消散,但余波卻還是對書院的整個大陣造成了影響,不時會有學子忽然感覺吸進一口冷氣,下意識的發出咳嗽聲。
步入大廣場,李一抬頭看了看那根高大的好像支撐著整個皇都的青色藤蔓,微微挑眉,然后對著廣場最中間坐著的那位戴著高冠的老人行禮。
“見過百尺先生?!?/p>
程百尺從書本中抬頭,女子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就像是一柄劍插在地上,而本來彌漫整個廣場的文韻,此時卻忽然在她身周形成了一片真空,好似一塊生硬的鐵石立在了那里。
“你真的是劍鬼的后裔?”程百尺開口問道。
“是的,家母乃是初代劍鬼崇天姿?!崩钜惶а劭聪蚯嗌薮筇俾麉R集的中心處,黑色的神像不斷發出陣陣的嗡鳴。
“原來她叫崇天資啊?!背贪俪唿c頭,“我知道她,當年你母親被驅離北洲后,很多人找過她,不過她行跡隱匿,除了有記載的拜訪過白鹿洞外,再無蹤跡?!?/p>
“百尺先生也曾找過她?”李一挑眉。
“是的,那時九洲多有傳言說,她本該是青云榜榜首,只是天命閣忌憚于劍山曾將她定義為魔修,為了不讓榜首有爭議,所以最終才會選擇我?!背贪俪咝χ哿宿垌氉樱行└锌溃骸袄戏虍敃r年少,最聽不得這種話,于是下定決心要找到她,為此甚至還去白鹿洞當年問過那位圣人?!?/p>
“最后找到了嗎?”李一抱劍而立,問出了口,但看臉色卻好像并不在意。
“沒有,那位圣人說,我一個大小伙子四處找一個未婚先孕的母親怪討人嫌的,還說我若是和她同齡當有機會勝她,但我小了她整整五歲,這輩子沒什么機會了?!背贪俪哒f的平淡。
“哦。”李一點頭,看起來這個女人并沒有聊天的興致。
程百尺卻似乎談興很濃,“老夫很好奇,你是否算是人身?據我了解,當代劍鬼修行,往往是體表與體內隔絕,才能躲避劍鬼之火的侵蝕,而你的而劍鬼之火是從體內而來,無法躲避,若是血肉之軀,恐難久存啊?!?/p>
“百尺先生,我是來問他吾家慢慢蹤跡的?!崩钜惶鹛煺D劍指向藤蔓中的無救魔尊。
今日她暴露了自已最大的秘密,但并不代表她想說出更多的關于自已的事情,而且她又和程百尺不熟。
“無需問,他現在也回答不了,書院的大陣已經快要把他壓死了?!背贪俪邠u頭。
李一眉毛皺起,“他乃是魔尊,書院的大陣雖強卻也不是主攻法陣,怎會連幾句話都說不了?”
堂堂無救魔尊,若說被書院鎮壓一二時刻無可厚非,但被沒有程伊的書院大陣碾壓而死也過于奇怪了。
“他是幾千年前的魔尊?!背贪俪咝α诵Γ笆且粋€幾千年前大道就被人族氣運壓制的魔尊,他的強大埋葬在了過往里,到如今即便投入螺生,出來的也只是磨盡了鋒芒的,只剩一點贖罪遺愿的老人?!?/p>
說到這里,他緩緩低下頭看向藤蔓中的漆黑神像,感慨道:“我甚至沒有見到他的大道,想來如此多年,應該快被遺族抽完了。”
李一默然,這話聽起來讓人有些古怪。
他在憐憫一位魔尊嗎?還是一個老人在感慨另一位老人?
“根據傳說,他的大道應當是一棵植物,所以在遺族的祖訓里才會有‘分食神果’的描述,而他之所以能躲避人族的氣運鎮壓,很大程度應該也是依靠那棵植物。”
程百尺往常總是很嚴肅,話也很少,但今日不知道為什么說了如此多。
“我有些好奇,那螺生雖然能讓人重新誕生于世,但又是如何轉換修為的呢?”
老人抬眼看回李一,“世人說你直覺甚準,不若來告于老夫一二。”
李一輕輕的笑了,看起來有幾分邪魅,她終于知道為何這位傳言中嚴肅刻板的老人會和自已說這么多了,原來是希望能在自已這里得到一些信息。
“可能要讓人失望了,暫時我應該無法依靠直覺了?!崩钜宦柤缍?。
“為什么?”老人挑眉,“我也好奇,你有那般直覺,何不直接去找吳慢慢就好?”
李一再次沉默,似乎還是不想說。
“你告訴我此事,我為你保密,然后我幫你搜尋吳慢慢作為交換如何?”程百尺伸手捋須淡淡的道。
“好?!崩钜稽c頭,卻不再說話,而是伸手示意程百尺先開口。
程百尺也不介意,他伸手從背后那拔地而起的青色藤蔓中隨意的取了一枚葉子,“我書院此陣乃是連同皇都大陣,雖然不及人皇璽那般為大陣主體,但枝葉攀附也深入其中,只要舍得成本,皇都內的事大多都能知曉,自然也包括找人?!?/p>
他將綠葉放在手中觀瞧,隨即皺眉抬頭道:“吳慢慢已經不在皇都了,甚至連靈氣軌跡都沒有,除非她被帶在人皇或者帝后身邊。”
這并非隨意的探測,而是摘下了一部分大陣來達成的效果。
李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天誅劍,默默的想了一會,她其實很早就意識到吳慢慢身陷囹圄,但當時直覺的指向是南寧王府,等她封鎖南寧王府的時候,直覺卻不在給她指引吳慢慢的所在了。
有人用了什么手段,把吳慢慢帶出了皇都?
程百尺搖頭道:“具體情況如何我也不知,但我認為這位小棋圣的處境或許與你所想并不相同,在我聽聞的故事里,她可不是一個隨意被人拿捏之人。”
李一并不答話,伸出手猛地握拳,黑色的火焰猛地燃燒而起,“我在釋放過劍鬼之體后,就無法感知發生的事情。”
“為什么?”程百尺伸手,無形的清風浮動那團火焰,抽出一縷緩緩飛向他的掌心,老人輕輕握住,隨即皺眉,攤開手掌時,火焰已經不見,但掌心處卻出現數道細密的傷口,就好像抓握了一個刺球。
“因為你們所謂的‘直覺’,其實不過是劍鬼之體的副作用而已?!崩钜幻嫔届o。
程百尺皺眉,“副作用?如此強大的副作用?”
“強大不代表能用?!崩钜粩偭藬偸?,她其實一直很不屑于自已的這項恐怖的能力,所以總是和身邊人強調,不要相信直覺,“絕對的清醒才會催發絕對的判斷,甚至并不是我的判斷?!?/p>
聽到這話,程百尺忽然眉毛一挑,隱隱有了猜想。
“是什么導致你擁有絕對的清醒?”
李一不言,只是默默的看著對方。
程百尺卻自已回答了,即便是飽經世事的他,語氣里也帶著幾分震驚。
“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