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的幾個孩子都是田婆子一手帶大,多年承歡膝下的情分,不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基礎(chǔ)的孫女能比擬的。
在田婆子看來,把大房的小兒子過繼給三房,對大房和整個老田家來說是大好事。
老三兩口子勤勞能干,等日后多少都會攢下些家業(yè),小波過繼到三房,三房的家業(yè)就是小波的,不至于白白便宜了外嫁女。
大房兩口子用過繼的條件給閨女換一份好前程,小兒子繼承三房家業(yè),怎么算都是樁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這邊田滿倉返回雙喜街,路過向暖家,在緊閉的大門前立了會兒,正打算轉(zhuǎn)身離開,大門吱嘎一聲從內(nèi)被打開了。
夜色昏暗,田書琳被門口的黑影嚇了一跳,眼睛適應(yīng)了片刻,才辨清黑影的模樣。
“爸,你怎么在這?”
田滿倉強(qiáng)扯出一抹笑,“我、我來接你和你媽。你媽她人呢,睡下了沒?”
“別人不了解,爸還不了解我媽的性子嘛!她生那么大的氣,今晚怎么可能睡得著?”田書琳努力隱忍著,依舊難掩喉間的哽咽。
田滿倉嘆氣,“唉,你去喊你媽出來,就說你奶她已經(jīng)走了。”
田書琳心下一喜,“那、我奶她還會再來嗎?”
田滿倉沉默著沒應(yīng)聲,過了會兒,才溫聲說道:“書琳,你不用怕,爸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屬于你的東西,爸保證。”
“嗯。”田書琳喉間哽的厲害,她深吸了口氣,“爸等著,我這就去喊媽出來。”
媽媽說過,爸爸從不輕易許諾,只要開口承諾過的事兒,就一定會做到。
爸爸說不讓任何人搶屬于她的東西,證明愿意盡最大努力護(hù)著她,只要爸爸的態(tài)度明確,他們這個家便輕易散不了。
不消片刻,袁桂珍從院子里走出來,賭氣沒搭理田滿倉,拉著田書琳朝小院的方向走去。
田滿倉亦步亦趨跟在母女倆后頭,如以往般沉默著,沒開口說半句哄人的話。
而袁桂珍也習(xí)慣了,壓根沒指望田滿倉能主動安撫勸慰自已。
近二十年的夫妻,身后的男人一直都是如此,嘴里的話比金子還金貴。
可發(fā)生危險時,他會擋在她前頭,還會默默把家里最重的活都干完了。
他一身的缺點,跟完美不沾邊,卻有一顆愿意護(hù)她的心,曾把她從火坑里拉了出來。
不到萬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放棄他們好不容易經(jīng)營起來的小家。
袁桂珍以為,這次鬧架也會和之前一樣,夫妻倆心頭的郁結(jié)要用時間去慢慢消弭。
等洗漱過后上了床,田滿倉竟罕見道起了歉,“桂珍,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和書琳,讓你們跟著我受委屈了。”
袁桂珍怔愣了下,確認(rèn)自已沒聽錯,急急轉(zhuǎn)過身,“滿倉,你、你可別想不開,為這么點破事兒,咱不至于、”
田滿倉急聲打斷,“我沒想不開。”
他不善言辭,很多時候、很多場合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怕說多錯多,平日里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每回瞧見何金鳳被向文禮兩句話哄得眉開眼笑,他都羨慕的緊,也想變得能說會道些,哄自家媳婦高興。
事出反常必有妖,袁桂珍不信田滿倉的說辭,“滿倉啊,你真的不能有啥不好的想法,書琳還小,要是沒了爸,肯定會被人欺負(fù)的。”
田滿倉心里嘆了口氣,覺得自已今后還是保持少說話為好。
不想媳婦擔(dān)心,他硬著頭皮再次解釋,“我真的沒想不開,是真覺得對不起你和書琳。書琳沒日沒夜的刻苦學(xué)習(xí),好不容易考上重點高中……本該是高興的大喜事,卻因為、唉~”
確定他并非想要做傻事,袁桂珍松了口氣,嘴上立馬強(qiáng)硬起來,“我不管你們老田家怎么鬧,有我在,我絕不允許書琳受委屈。”
田滿倉忙保證,“我知道,我也不會讓書琳受委屈。”
把話說開,一家三口心頭的陰霾散去了大半。
陰霾過后往往會是艷陽天,可一家三口還沒等來陽光,先等來了更糟心的事兒。
眼瞧著距離開學(xué)沒幾天了,田婆子和田老大夫妻怕夜長夢多,翌日天不亮就敲響了小院的門。
田滿倉睡眼惺忪的打開門,看清門外站著的人,困意立馬消退。
“媽、大哥、大嫂,你們怎么來了?”說著話,田滿倉踏出院門,轉(zhuǎn)身去關(guān)院門。
田老大上前攔住他的動作,推著他往院子里走。
被驚醒的袁桂珍已經(jīng)穿好衣裳從屋子里出來,瞧見來人,扭頭回了屋。
田老太媳婦鼻孔哼了聲,攙扶著田老太跟著后頭進(jìn)屋。
一個生不出兒子的鄉(xiāng)下老女人,也就碰上了老三這種窩囊廢,不然早被趕回鄉(xiāng)下去了。
進(jìn)屋后,沒等田婆子和田老大夫妻開口,田滿倉就率先表明態(tài)度,“大哥大嫂,我已經(jīng)和咱媽把話說明白了,不會讓書琳把上高中的名額讓出去。”
田老大壓下眼中的戾氣,擠出一抹笑,“老三你別多想,我們今日過來,是有別的事兒要與你商量,而且還是好事兒。”
田滿倉面露疑惑,下意識看向袁桂珍。
袁桂珍冷哼了聲。
以大房兩口子的尿性,這天不亮就找上門,絕不可能是好事。
果然,他們口中的好事兒比頂替上學(xué)名額還膈應(yīng)人。
田老大嘆息著開了口,“老三,你當(dāng)年小小年紀(jì)就只身一人去了西北,一走二十來年,咱們兄弟幾個,咱媽最心疼的就是你。”
“還有咱爸,當(dāng)初咽氣前都在念叨你,惦念你在西北受苦受累,交代咱媽和我們幾個多照顧你,盡可能補(bǔ)償你的付出。”
“咱媽前些日子做夢夢到了咱爸,咱爸埋怨咱媽沒看顧好你,讓你一把年歲連個傳承的子嗣都沒有。”
“自打被咱爸托夢,咱媽心里一直不得勁,覺得咱爸說的沒錯,不能讓你成了絕戶頭。于是跟我和你大嫂商量,想讓我們把小波過繼到你和弟妹的名下。”
“你大嫂平日里最疼小波,自然是不樂意,咱媽才起了讓書霞頂替書琳上學(xué)的想法。一報換一報,這樣對咱們兩家都公平,咱爸在下頭也能安心。”
“你大嫂起初不愿意,可為著咱們老田家能好,還是點頭同意了讓小波過繼。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老三你是個什么想法,給我們句準(zhǔn)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