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天黑前,向文禮和何老三返回了向陽村。
何金鳳和向暖等在胡同口,遠遠的瞧見兩人過來,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才回來,事兒辦得不順嗎?”何金鳳接過自行車,關切詢問。
何老三解釋,“車站買票的人多,耽誤了些時候,差點沒趕上回鎮上的車。”
沒等何金鳳再問,向文禮主動開口交代,“學校那頭辦妥了,順利拿到了小暖的學籍轉出證明,咱們明天就能返城了。”
何金鳳松了口氣,“順利就成,你們倆一走大半天,我還以為出啥事了呢?”
幾人說著話進了院子,向老太客套著問詢了兩句,吩咐幾個媳婦擺桌子吃飯。
何金鳳上前幫忙,一手提溜一個,將靠在墻邊的兩張方桌擺到了屋子中間。
向家妯娌幾個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向老四媳婦,張著的嘴巴里能塞進一個雞蛋。
家里吃飯用的兩張桌子是純實木的,笨重的很,平時她們都是兩個人抬一張桌子,新妯娌竟能一手拎起一個!
因著白天孩子鬧架,向老四媳婦怨恨上了向暖和何金鳳,想著等外人走了,找機會將丟掉的場子贏回來。
這瞧見何金鳳力氣大到比男人還彪悍,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太敢招惹這位新進門的妯娌了。
飯吃到一半,向文禮突然哀聲嘆氣,“唉!我當初帶著小暖一聲不吭的離家出走,是我的不對,大家生我的氣也是應該的。可也不能因這么點事兒,將我們三房徹底趕出向家呀!”
“胡說八道啥,我們啥時候把你們一家子掃地出門了?”向老太沉下臉嗔怪道。
“爸媽可能沒有把我們三房掃地出門的心思,旁人不好說。我和小暖離家不過一月有余,屋里頭值錢的東西就全被搜刮空了。”
向文禮說著又嘆了口氣,“唉,箱籠里空空如也,連塊破布都沒給我們父女留下。小暖昨晚上還跟我哭鼻子來著,說最喜歡的衣服和裙子、頭花梳子、鋼筆故事書全沒了。還說爺奶叔伯肯定不想她回來,抽抽搭搭哭了半宿,可給傷心壞了。”
向暖:“???”
她啥時候哭鼻子了?
對上親爸雨泣云愁般的俊臉……好吧,她哭鼻子了,還哭得可傷心啦!
“爺奶真不想要我和爸爸了嗎?”向暖揉了揉眼睛,盡量裝出委屈傷心的模樣。
向老太平等送了幾個兒媳婦每人一記眼刀子。
一個比一個眼皮子淺,幾件破被褥破衣服,也值當惦記搜刮?
向老頭沉著臉發話,“都誰借用了三房屋里的物件兒,待會兒吃了飯,趕緊給人家送還回去。”
“呵!”何金鳳冷嗤了聲,“別人穿過用過的,我可不敢再給暖暖穿用了,萬一用出個不好來,我這當后媽的平白落人口舌。”
向文禮和向暖微垂著頭,都不開口言語。
向老頭的眸色暗了暗,“借用走的物件兒已經用過,確實不好再還回去。這樣吧,誰挪用了三房屋里的物件兒,折算成錢還給老三父女倆。都是一家人,自家人不能讓自家人吃虧。”
“這怎么好意思?”向文禮佯裝為難模樣推脫。
何金鳳笑著接過話,“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爸都說了,自家人不能讓自家人吃虧。一會兒我跟小暖好好算算,咱們屋里頭都少了些什么東西,等算好了,盡快列一個明細出來。”
向家妯娌幾個的面色從紅到青,一個個氣到肝疼卻不敢出聲反駁。
早知道得花錢買,她們才不搜刮些用處不大的破東西呢!
翌日早起,何金鳳竟真的列出了具體明細。
按照明細上的折價,大房出了十五塊錢,二房出了十三塊,四房搜刮的東西最多,出了二十三塊錢。
往外給錢的時候,老四媳婦氣的眼睛都紅了,要不是懼怕何金鳳的彪悍,一準得撒潑耍賴鬧上一場。
一共到手五十一塊錢,何金鳳做主,全充作了向暖的零花錢。
向暖握著厚厚一沓票子,橫生出了不勞而獲的心虛感。
早知道,她昨天該好好發揮自已的演技,不該劃水糊弄人。
傍晚的火車票,一行人吃過午飯就得出發去鎮上。
出發前,向老頭將一大家子召集到堂屋,先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比如一家人必須擰成一股繩,親兄弟間必須互相幫襯等等。
等兄弟幾個一個個表了態,向老頭才道出真實目的,“如今老三在城里安了家,不跟過去看看,我這心里到底是沒法安心。”
“可眼下春耕事忙,我作為大隊長不好走開太長時間。左思右想,決定讓老四跟著老三你們去羅城瞧瞧,認認門。”
被父母嬌慣的孩子大多不成器,向老四向文斌就是最好的典型,自小尖懶饞滑不說,前兩年還沾了賭。
要不是向老頭一家之主的威嚴夠足,能管束住兒子,向文斌能把整個向家敗干凈。
向文斌干不動地里的農活,是跟去羅城認門的最合適人選。
向老頭打的什么主意不難猜,無非就是怕向文禮一走了之,不管家里的兄弟姐妹。
等認了門,三房一家便跑不掉了,家里人偶爾去羅城看看,也跟著一起過過城里人的日子。
何金鳳嘖了一聲,“早知道老四也要去羅城,我就讓我三哥多買張火車票了。到火車站現買票,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得上?”
她話里推脫的意思明顯,向老頭的面色有些掛不住。
向老太也很不樂意,“試都沒試,你們咋知道買不上票?”
向文禮忙接過話,“買不上票也沒事兒,到時老四跟著一起上火車,大不了上車后再補票嘛!”
一聽這話,老兩口的面色才多云轉晴,笑著吩咐向文斌趕緊回屋收拾進城的衣物用品。
回到西屋,何金鳳神色凝重的質問向文禮,“你真打算讓你四弟跟著咱們一起回羅城?”
上輩子,向文斌是撕咬向文禮最狠的那個,一個六親不認的賭徒,從來沒把向文禮當做親哥看待過。
“剛才的情形你也瞧見了,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兒呀!”向文禮無奈攤手。
“你不愿在你家人跟前當惡人,這惡人我去當。”何金鳳說著就要往外走。
向文禮拉住她,“你看你,著什么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