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個人!誰?”
老騎士愣了一下,又數了一圈。
他剛剛才環顧了一下,印象里是五個人沒錯,他還沒老眼昏花到連兩米內的人數都點不清。
可當他屏息凝神再次數了一圈過后,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還是忍不住泛起一絲惶恐。
人數……對不上了。
“伊利安呢?他剛剛還在這里坐著!”老騎士問道,他已經知道少的那個是誰了。
“或許他偷偷摸摸離開去方便了,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一名騎士無所謂道。
“怎么可能!”老騎士怒道,“他剛剛還在這兒,十秒鐘之前!說著什么考核馬上要通過了的話。”
“您別急,沒什么好擔心的,我們距離德瑪西亞王都也不遠,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明天上報也來得及……”一名騎士嘟囔著。
“都怪這家伙,大晚上的在外面過夜,還說些什么恐怖的鬼話。”
眼看剩下的三人馬上要爭吵起來,老騎士忍不住跺了跺腳,剛想示意他們清醒些,余光里卻忽然瞥見一個身影東扭西歪的朝篝火的暖光里走了過來。
“伊利安?是你嗎?”老騎士朝身影喊道。
那身影沒有回話,只是靜默的朝著篝火走來,等到靠的近了些,借助篝火的光芒看清他的臉,老騎士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的確是這個家伙不錯,就是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
騎士伊利安無聲的坐在篝火旁,一言不發。
“都聽我說,現在別吵了。”他伸出雙手下壓示意安靜,“現在,重新報數,我們五個按照順序輪流守夜。”
“我是第一個,一。”老騎士身先士卒,開口喊道。
“二。”剛才引起話題的騎士接過了順序。
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報數聲。
“三。”
“四。”
“五。”
“好。”老騎士沉聲開口,“現在從我開始……”
“六……呵呵呵——”
一道沙啞的像是枯樹枝摩擦的聲音忽然響起。
這一瞬間,一股冷意忽然從樹林里彌漫開來。
篝火忽閃著,剎那間微弱下去。
緊接著是噗的一道輕聲,唯一能提供溫暖和光亮的篝火轉眼間熄滅了。
夜晚的黑暗侵入了圍坐一團的騎士們的隊伍里。
這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濃稠的像是化不開的墨。
“你們……”老騎士的聲音顫抖著,“剛才是誰在鬧……”
“我說了恐怖故事的環節已經結束了……”
老騎士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一連串的聲音接連響起,反駁著。
這些年輕人之中大部分家伙雖然有時候有些調皮,但的確不是分不清大小的性子。
尤其是在剛才老騎士已經表達了嚴肅的前提下。
他屏息凝神,確認了澄清的聲音除了他之外只有三道,也就是只有剛才消失了片刻的伊利安沒有開口回答。
“伊利安?”老騎士低聲開口,似在問詢。
但這家伙從剛才報完數之后就像是啞巴了一樣,一聲不吭。
“這不好笑,孩子。”老騎士強忍怒火,他已經確定是這家伙搞得鬼,“你最好現在就開口解釋,否則……”
“不……也不是……我……”伊利安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當他前半段開口時,聲音尚且還是熟悉的音色,但當話音落至后半段時,卻忽然變成了剛才那令人心悸的刮擦聲。
像是金屬片在摩擦,又像是腳踩在枯枝上的聲音,難聽的聲音融合在一起,絕非人類的音色。
“伊利安?孩子?”老騎士忽然變得惶恐起來,“你怎么了……?”
隨著問詢響起,伊利安終于再度開口了,但音色已經徹底變成了那難聽的模樣。
他說:“任務結束……考核……完成了……我好……興奮!!!”
黑暗里瞬間浸透了冷意。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磅炸彈被投入人群,一股冰冷的恐懼剎那間掠過所有人的心頭。
他們連滾帶爬的從原地彈起,朝著樹林里逃竄。
“它來了!它真的來了!!!”聲音因害怕而變成顫抖。
原來的位置上,老騎士只覺得一股寒冷的風朝他沖了過來。
他聽見了一句話。
從伊利安的口中說出,他的音色已經徹底變了。
“我老了……我快要死了……”
老騎士瞳孔震顫著,冷風撲面。
樹林里。
剛才引起話題的年輕騎士一路屁滾尿流的朝著樹林深處逃去。
絕對是它,絕對是傳說之中的那個家伙!
他們的恐懼吸引來了不該引來的怪物,它會吞噬掉所有人。
無從反抗。
只要你恐懼它,你就已經成為了它的俘虜,從害怕的情緒冒頭的第一瞬間開始。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他一個勁的喃喃著,帶著哭泣的聲音在樹林間傳蕩。
咔噠一聲,他忽然撲倒在地。
昂起頭,映入眼簾的這一次不再是是黑暗。
一個枯瘦如柴的人影立在前方,人影手中提著的燈籠照亮了輪廓。
它就這么立在那兒,形態略微有些扭曲,看不清面容。
年輕騎士吞了口口水,剛準備起身,搭話。
人影卻忽然在下一個瞬間扭曲起來,身上冒出鋒利的刺,四足著地,迅猛地朝著他爬行。
那熟悉的難聽音色又再度從人影口中響起。
但這一次,它開口的音色里卻滿是恐懼。
“它來了!它真的來了!!”人影害怕的喊叫著,用那刺耳且干癟的聲音擬聲,朝年輕騎士撲了過去。
一聲嗚咽過后,世界頓時安靜了。
樹林重歸寂靜,籠罩在黑暗里,無聲無息。
忽然,一道格格不入的聲音在樹林上空響起。
“就是這個家伙,找到了。”
一瞬間,整個世界縈繞著夢幻疏離的淡紫色。
原本黑暗的世界被瞬間點亮,一輪紫色的月懸掛在蒼穹上。
周嵐靜靜的飄著天空,驅散黑暗。
他的身邊,圣主饒有興趣的目視下方。
他望著那個扭曲的人影,勾起嘴角。
這就是它們要找的東西,剛剛輕而易舉的團滅了一隊可憐的騎士。
“恐懼么?”圣主呢喃道。
正下方,那扭曲的怪物形似爬蟲般昂起頭顱,它的脖頸正在逐漸延長,朝著圣主的身軀。
那是一顆怎樣的腦袋啊!
又是一副多么憎惡的面容,扭曲中帶著無數復雜的情緒。
害怕、欣慰、喜悅、悲傷……
無數種不同的情緒正在這張扭曲的面容上被模擬。
遠古恐懼費德提克張開嘴,用嘶啞的嗓音朝著圣主開口,它呢喃著,如泣如訴: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