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平厲聲說：

“聞哲同志，請你保持一個市政府領導應有的風度，也保持對同志的起碼的尊重。你覺得這樣很好笑嗎？還是說你真的不屑于同我的交流？”

方明遠輕輕咳嗽了一聲，說：

“聞市長，我們就事論事，嚴肅一點，回答江書記的問題。”

聞哲坐正的身體，認真的說：

“方市長、江書記，我沒有絲毫不尊重的意思，更沒有調侃的成分。我的意思，我根本不相信那個節承義同上面的領導有什么關系？我說的這個‘關系’有兩層意思，一是他們沒有血緣上的關系，二是節承義在農商行的一切作為，同上面的領導也絲毫沒有關系。”

聞哲的話，就將江華平逼到了死角了。聞哲這是在打明牌了，怎么玩？

方明遠說：

“聞市長，有些話說開了就沒有意思了，江書記的出發點，也是維護一些上面的重要關系，不存在有其他的意思。你要理解，并配合好。”

誰也不敢否定聞哲說的“二是節承義在農商行的一切作為，同上面的領導也絲毫沒有關系。”這句話，節承義的違規、違法行為是坐實了的，傻瓜才會去否定，那樣是適得其反了。

聞哲說：

“方市長、江書記，我認為如何處理節承義，有法律有制度在那擺著，依法遵規辦理就是了。完全沒有必要扯上其他的人或者關系。而且，我認為節承義同上面的領導沒有什么關系。即便有，領導也來不會干預的。”

聞哲的這句話，引起了方明遠、江華平的注意。

莫非聞哲有什么新的發現，或者直接同節存道溝通過。

江華平一摸自己的手機，說聲“接個電話。”就去了外間的秘書室，關上門，他對詹偉說：

“你出去一下。”意思是讓他回避一下，詹偉忙點頭，出門走到走廊上，并把門關上。

辦公室內的方明遠、聞哲清楚江華平是去打電話，而不是接電話，是要打聽消息。

聞哲看著方明遠說：

“方市長，本來我有一些情況是要向您匯報的，正好江書記來了。”

聞哲對方明遠是非常尊重的，基本上不會同他起什么意見，更不會產生本質上的分歧。

方明遠點點頭，說：

“聞市長，你還是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畢竟有些事情很復雜，不是我們想像中容易解決、容易說明白的。”

聞哲很真誠的點點頭，說：

“是，我會按您的要求行事的，不過您要多指點。”

方明遠心里舒服了幾分，他剛想問問節承義同節存道是什么關系，聽到里間的門一敲，江華平進來了。

聞哲見他臉上有些灰色，眼色黯淡了許多。

江華平臉上表情復雜，看看聞哲，才對方明遠說：

“可能、可能聞市長有了什么新的消息，是不是聞市長？”

聞哲知道，“節存道”這三個字，在今天的環境下，他是不能首先挑明的，這其中的玄妙，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便笑笑說：

“江書記，您說的是什么‘新消息’？”

江華平已經恢復了常態，一笑，說：

“就是農商行的節承義，與節省長的關系問題。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節承義叫節省長一聲‘大伯’。”

聞哲也笑了，說：

“我來長寧不久，就聽說了這個說法。不過我從來沒有信過。”

“不信，為什么？”

聞哲笑了，說：

“兩位領導，我只當上茶余飯后說說閑話吧。節省長是S省的自古望族，號稱‘禮信節家’的大家族，尊卑長幼，從來最講禮節和名分。節承義這個‘承義’二字，與領導的名字的意思是一樣的。我們可以想想，在耕讀傳家、講究名分的大家族，伯侄的名字會這么取，豈不是個大笑話？”

方明遠、江華平瞪大了眼睛，對聞哲的話信又不信。

聞哲自然明白他們的心思，笑道：

“節省長是潔身自好、自律很嚴的領導，我想退一萬步講，即使有關系，他也不會因私而廢公的。”

江華平剛才的電話，是打給節存道身邊的秘書彭主任的，彭主任只告知他聞市長昨天來見過節省長，但談了什么卻不知道。還有一個細節，就是節省長親自把聞市長送出辦公室的。

這讓江華平很震驚，他是了解節存道的習慣的，這是很高的禮儀呀！

但他不會相信聞哲說的，節承義同節存道沒有關系，而靠個子虛烏有的名字分析出來這樣的認定。

這是讓他很迷惑甚至有些緊張的地方，就是說聞哲同節存道之間達成了某種放棄節承義的協議或者默契。

這個聞哲，裝神弄鬼起來，也是一把好手呀！

他明白，自己的策略也要相應調整了。他就笑道：

“我更愿意相信聞市長說的他們‘即使有關系，他也不會因私而廢公的。’的話。”

江華平說完，起身告辭。方明遠、聞哲也起身相送。

門一關，方明遠笑著搖頭說：

“華平同志總是喜歡大驚小怪的。”

聞哲笑笑，他明白方市長其實一樣重視這樣官場的人際關系，明了人際關系，才能不會盲人摸象，無所適從。只是江華平的私心重，所以表現的那么急躁。

他又翻開筆記本，說：

“我繼續向您匯報工作吧。”

方明遠點點頭。

“共三項工作，請您指點。

“一是關于長寧商業銀行領導班子的人選問題，我建議裘啟微同志任長寧商業銀行黨委書記、董事長。”

方明遠點點頭，問：

“總行行長人選哩？”他自然認為聞哲會推薦親信王景。

“這個人選難，我的意思，以長寧市政府的名義，公開條件，在全國范圍內招聘。這樣既可以選個好行長，也是為新的長寧商業銀行打打廣告。”

方明遠笑了，心想聞哲還是有格局的。他點點頭認可。

“至于對王景同志的安排，我有一個想法，您看看合不合適。給王景安排一個市紀委常委的位置，然后以市紀委駐市商業銀行紀檢組組長的身份進入長寧商業銀行。再在總行任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

方明遠嘆氣說：

“也是難為你了。我知道，現在的農商行是個爛攤子，市商行也好不到哪里。雖然合并重組，但是也不能從本質上改變原先底子差的問題。新成立的長寧商業銀行，穩定是第一位的。”

“您的眼光非常遠、也非常準。”

“呵呵，那我找紀律學虎書記聊聊這個事。解決王景的紀委常委，從行政級別上，就同裘啟微平級，也更能發揮監督作用。”

“謝謝您！”

“第二個事，是關于邱虹同志非職務等級調整的一個想法。邱主任從福興銀行過來，也幫了我不少忙，為控制不良貸款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她的人品、格局與能力有目共睹，我就不多說了。此次處理兩行改制中罷考事件，她自請停職接受審查，可謂是高風亮節，受了不少委曲。沒有邱主任的主動自請停職接受審查，事態會更復雜、更嚴重！

“我的想法，邱主任以前在央企，就是正處級干部，在福興銀行雖然是分行副行長，但保留了正處級別的，來金融辦就是按正處級任職的。我想，能不能給她解決一個二級巡視員的待遇，一方面是對她的一種獎勵，也是在工作上為我分分壓力。”

方明遠想起聞哲被省JW留置時，邱虹曾為此事對自己拍過桌子，又想到外面對聞哲同邱虹關系的種種傳說，就看了聞哲一眼。

這個事情，對方明遠來說，就是一句話的問題。他知道，聞哲要是找顧凌風，也能解決。但聞哲知道規矩，有分寸，跟自己提議。

“嗯，你的提議可以。”

“謝謝市長的關照。”

“最后就是關于省金融控股集團在我市設立分公司的事宜。節省長指定省金控的柳成詠董事長同我聯系過，我邀請他來長寧考察。我打著您的名義，說您屆時要接見他的。”

方明遠哈哈大笑，也是很欣賞聞哲，前幾天還在自己這里發牢騷，說權力旁落，今天就取得主導權。

“人家來幫我們，自然要見見了。你說的這些工作，就往下推，該上會的盡快上會。”

“是，謝謝市長。”

聞哲心情愉悅的回到自己辦公室，剛要交待梅江濤工作安排，卻接到柳成詠的電話。

“聞市長，節省長剛才說，近期讓我陪他去一趟長寧。具體安排，辦公室會同你們政府辦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