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以市委辦綜合一科科長的身份,擔任顧凌風書記的大秘。在無數人眼里,算是一步登天了。
曾幾何時,在市政府政策研究室當“碼字匠”的黃瑞慶,哪里會想到自己有今天的風光?
一夜之間,似乎似有的人都成了關心他、支持他、近親他的人了,個個都是笑臉相迎。
邊方明遠市長見到他,也連連搖頭說:
“我們政府這邊的人才,硬是被書記挖走了,損失、很大的損失。”
魏敬武拉著他的手說:
“黃主任,今后政府這邊的工作也要多多關心、支持喲,記住,這里永遠是你的娘家。”
黃瑞慶笑著點頭,心里罵了個“娘的!”
其他的副市長猶如見到上級,對他熱情十足,仿佛大家已經是親人一樣。
黃瑞慶對這些世態炎涼早就看明白了,一律淡然相對。
他現在工作很是緊張,除了要適應顧書記的工作節奏和理念,更重要的是,要經常給顧書記提供一些咨詢、參謀。
顧書記說的不要拎包、端茶杯的跑腿秘書可不是一句空話,以黃瑞慶的博學多思,也只能勉強跟上書記的節拍。
“顧書記,馬上市里要開‘兩會’了,我同輿情監控中心做了一個專項同步監測。”
“哦,做的好!有什么情況么?”顧凌風滿意的笑了笑,這次“兩會”是他到長寧上任以來的第一次,涉及到人事、重大政策等方面的調整,他自然高度重視。
特別是有副市長的選舉,按慣例省委省政府了要派領導來“督導”。但顧凌風本身就是省委常委,這個任務就落在他身上了。
黃瑞慶不用他交待,就把工作做在前頭,自然讓他高興。
黃瑞慶卻愁眉緊鎖,把手上的文件夾打開,遞到顧凌風面前說:
“網上有些異常的議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只要是對長寧情況了解的,就知道指向。”
顧凌風點點頭,并沒有去看,對黃瑞慶說:
“你說的應該是聞哲同志吧,他肯定會讓人放在火上烤的。說說,有什么言論?”
黃瑞慶有些氣憤的點點頭說:
“顧書記料事如神。就是針對聞哲的,而且這個標題也很嚇人,‘長寧人民不需要這樣的人’,您看,不就是沖著人代會要選聞行長當副市長的事來的么?”
“嗯,有哪些‘高論’?”
“主要有三條,一是說聞行長當初任福興銀行長寧分行行長,就是買官跑官的產物;顧書記,我記得聞行長處置金天鼎公司時,網上也有這樣的議論。
第二條,就說到聞行長啟動銀行應急預案,是對自己被停職不滿,以此對抗總行、擾亂長寧市的金融穩定,他的膽大妄為,也致使許多投資商不敢來長寧投資了。
第三條,是說此次市‘兩會’期間,聞行長可能成為副市長候選人,是對選拔任用干部原則的重大挑戰和蔑視,說希望廣大市民和代表要擦亮眼睛!我歸納了一下,就這三個方面。”
顧凌風點點頭,把文件夾拿到面前,翻著材料上的一些所謂的“證據”的照片截圖。
他蔑視的一笑把文件夾合上,問:
“黃科長,你看怎么應對?”
黃瑞慶有些激動的說:
“這、這顯然是蓄意污蔑聞行長,也是蓄意擾亂市‘兩會’的召開嘛。要反擊!”
“呵呵,不要急,你說說怎么反擊?”
黃瑞慶說:
“當然是大張旗鼓的對聞行長進行直面的宣傳、表彰和獎勵。以他處置長寧民間資本風波的敢作敢當,就可以大力宣傳表彰的。”
顧凌風不置可否,拿起桌上的內部電話,“千方同志,你來一下。”
顧凌風放下電話,又問黃瑞慶:
“聞哲最近在忙什么?”
“哦,我也很少聯系他。看市政府的工作簡報,他一直忙著在推動宣傳反假按揭的活動,還有就是配合魏市長、袁市長走訪房地產公司,了解情況。好像房地產風險保證金賬戶的事已經在落實了。”
顧凌風一笑說:
“黃科長,聞哲有個好的品質我很欣賞,就是‘取義而忘身’!大有古人君子之遺風呀!”
黃瑞慶忙說:
“是呀、是呀,當初我也是對他這個品德感動,愿意去福興銀行工作的。”
顧凌風哈哈大笑:
“可人算不如天算。繞了一圈,還是回來了。”
兩人都笑了。
門一敲,魯千方推門進來。
“書記,有什么指示?”魯千方走到顧凌風面前,又對黃瑞慶點點頭。
顧凌風把那個文件夾一推,笑道:
“每逢大事有妖風呀。千方你先看看。”
魯千方拿起來打開迅速瀏覽了,皺眉說:
“這個我也注意到了,是想擾亂書記來長寧后的第一次‘兩會’呀!”
黃瑞慶一聽,心中佩服魯千方的高度和眼光,比自己高多了!
顧凌風淡然的一笑說:
“哼,他們也只能是‘想想’,還能出什么妖蛾子?”
魯千方說:
“雖然這連疥癬之癢也說不上,但有些嗝應人,也容易混淆是非,還是要有所反應的。”
顧凌風說:
“剛才黃科長建議,對聞行長要進行直面的宣傳、表彰和獎勵,以正視聽。你的意見呢?”
魯千方又拿起文件夾打開看了看,然后笑了:
“我們都挺忙的,哪有閑心同這些人在網上打嘴巴官司!”
黃瑞慶急了,又不敢在兩位領導面前爭辯,只能漲紅的臉看看書記,又看看秘書長。
魯千方笑道:
“黃科長,你要學學聞哲呀,大事面前有靜氣。我說我們不理那些網上的胡言亂語,不是不管,而是有策略的管,不需要我們出面嘛。”
黃瑞慶愣住了,不知道秘書長是什么意思。
顧凌風卻笑了,點頭說:
“千方同志,你看怎么處理?”
魯千方說:
“我找天潮新聞網的主編‘正聲’發一個稿子吧。”
黃瑞慶一愣,“天潮新聞網”,可是國內新聞的權威性官網之一。
其主編“正聲”也是國內新聞界的大佬之一。他在網上的稿子,也是官方、坊間必須重視的風向標之一。
黃瑞慶也是嘆服,難怪魯秘書長如此得到書記倚重,面對重大事件,也是談笑自如。
魯千方對黃瑞慶說:
“給‘正聲’主編介紹情況、請他撰稿肯定是來不及了。黃科長,你的文采其實不在‘正聲’之下,你就代勞一下吧。”
黃瑞慶趕忙說:
“好好好,秘書長有什么要求,我馬上寫,然后請你修改。”
魯千方指指顧凌風桌上的紙和筆說:
“沒有幾句話,你現在記錄一下。”
黃瑞慶小心的在顧凌風桌上拿了紙筆,望著魯千方。
“標題是‘正聲三問:此人究竟有什么來頭,竟然有三大問題不清不楚’。”
“啊?秘、秘書長,這這是說聞行長么?這樣說好么?”
“對呀,就是指聞哲。你別瞪著眼呀,記錄:近日,網上輿論喧嘩,直上熱搜。言長寧某人,風頭正勁,長寧官方似有重用其人之說。然,據網上披露,此人來歷可疑,竟有三大問題不清不楚。正聲在此發聲,提出三問,希望各方不要猶抱琵琶半遮面,應盡快查清事實真相,還長寧人民和全體網友一個真相,以正視聽。”
黃瑞慶越記越是慌張,魯秘書長這是在幫聞行長?簡直就是雪上加霜,要害死聞行長嘛!
“你別停呀,接著記錄。
其一問,其人任某商業銀行長寧分行行長的出身,究竟干不干凈,是否有跑官買官問題,希望某銀行出面澄清!
其二問,其在有長寧打擊民間資本違法行為、遏制金融風險中的所作所為,究竟是不是亂作為,對長寧金融秩序造成了多大的危害?希望相關執法和監督部門出面一查到底!”
“其三問,據網上傳言,其人已經被某省組織部門列為長寧市副市長候選人人選。試問,其人的候選人資格審查和干部選任流程是否合規合法?”
“正聲對近期針對此人的網上議論疑惑不解,故有此三問也!相關權威人士、部門為之解惑!好了,就這些,黃科長,你再潤潤色。”
黃瑞慶如實記錄下來,卻仍然不解其惑。
魯千方見顧凌風在微笑,就對黃瑞慶說:
“黃科長,你呀,還是思方行方的思維方式。我們這是用倒逼的辦法呀。
“這三大問題,聞行長肯定都沒有任何負面問題,但是,別人去辯論,只會越搞越亂,人心越來越疑。
“以‘天潮新聞網’的權威性、以‘正聲’的新聞界大佬身份,這一發聲。哼,責任部門就要出面解釋。
“聞哲當行長是不是跑官買官,福興銀行總行就要出來解釋!
“聞哲在長寧打擊民間資本違法行為、遏制金融風險中的所作所為,有功還是有過,省公安廳、市監管局就要出來表態!
“至于他那個副市長的候選人資格是否合規合法,呵呵,讓省委組織部去解釋好了!”
黃瑞慶怔了怔,終于明白了秘書長這“正話反說”的手法,實在是高!
“好好好,我明白了,馬上完善一下給秘書長。”
“嗯,你的語氣措詞不妨更辛辣一些、對聞行長的疑問更深刻一些。”
“好好。明白。”
黃瑞慶出門回到外面自己的辦公室去改稿子。
魯千方看看顧凌風。
顧凌風的目光冷酷起來,魯千方知道,顧書記最不能容忍的,是自己的權威受到無端的挑戰。
顧書記現在最關心的,是要知道是誰在幕后主使網上的那些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