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新區(qū)在省委黨校將近一個月了,我們各項工作推動很快,有些事不是很了解。大家議一議,有什么問題和困難,可能會影響云省長行程的。我們要防患于未然,及時解決、排除掉。特別是交通安全、森林防火、群體事件等等。大家湊一下情況。”
大家一愣,臉色有些尷尬。聞?wù)苤烙惺拢樕蛧谰饋怼^D(zhuǎn)頭問李宏安:
“李主任,說說有什么情況?”
李宏安有些猶豫,遲疑了一下,見聞?wù)苣抗饩季嫉亩⒅约海阏f:
“事情不見得有多糟糕。”
聞?wù)芸粗f:
“什么事,攤開了說,宏安同志,有什么問題不事先排除,到時候有不能逆轉(zhuǎn)的事件出現(xiàn),你我都擔(dān)不起責(zé)任,盧書記也沒有辦法交待!”
李宏安看一眼婁鋒,才說:
“聞主任,我建議安排云省長去丁香谷看福興銀行的備災(zāi)基地選址的行程,取消了最好。”
“為什么?”聞?wù)芏⒘艘痪洌Z氣嚴峻的說:
“宏安同志,如果是與當?shù)乩习傩沼惺裁礇_突、誤會,要盡快解決。狼嗥山區(qū)的民風(fēng)驃悍,你不了解嗎?丁香谷是什么事?
“你取消了安排,福興銀行總行的領(lǐng)導(dǎo)會怎么看?而且,云省長去不去,只要他進入狼嗥山區(qū),你不知道當?shù)赜小p火傳書’的風(fēng)俗嗎?屆時把云省長圍在山里,你來承擔(dān)責(zé)任?!”
聞?wù)苷f著,“啪”的一拍桌子,臉就拉了下來。
在這種場合,李宏安即便平日再看不起聞?wù)埽膊桓曳瘩g。聞?wù)芡蝗桓淖兛跉猓豢谝粋€“宏安同志”,叫得他心里發(fā)毛。憋了一下,李宏安才說:
“唉,聞主任,這個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很復(fù)雜。福興銀行的選址,是丁香谷玉林林場的舊址。當初在選址時,工委的同志就同林場的職工發(fā)生糾紛。因為林場是建國之初成立的,屬于省管單位,而且是副廳級,連長寧市都沒有權(quán)限管。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林場資源枯竭,林場又幾經(jīng)改制,級別也一降再降,到了現(xiàn)在的科級,可仍然是省管。職工由一千多人,降到目前只剩下百十號老弱病殘留守。政府拖欠的工資、補助、五險一金等等,加起來有上千萬。
“我們先前選址,就被林場的人圍攻。說要安置好留守人員、補齊欠款才行,否則就到省政府去鬧。所以,我建議,云省長的行程還是改一下。”
聞?wù)艿氖种冈谧烂嫔锨贸鲆?guī)律的輕響,每一下都像敲在會議室眾人的心上。作為新區(qū)工委主任,雖是二把手,但在這關(guān)鍵時刻,千斤重擔(dān)都壓在他肩上。
林場職工的事若處理不當,別說云省長的考察會泡湯,恐怕整個新區(qū)的開局都會蒙上陰影。
他抬眼時,目光已在李宏安和婁鋒臉上轉(zhuǎn)了兩圈,最終定格在窗外沉沉的暮色里。
“宏安同志,你覺得取消行程,就能讓職工們善罷甘休?”
聞?wù)艿穆曇舨桓撸瑓s帶著冰碴般的寒意,
“狼嗥山區(qū)的‘雙火傳書’, 要是啟動了,真把省長圍在山里,你我、還有盧書記,就是寫多少檢討都無濟于事!”
他心里清楚,盧喚東作為工委書記、一把手,曾是云省長的秘書,此刻正跟在云省長身邊,卻把這處理矛盾的燙手山芋丟給了自己。這既是壓力,或許也是個機會。
“大家仍然按今天的計劃去準備。林場的事,我來處理,至于能處理到什么程度,能否保證云省長的行程不受干擾,現(xiàn)在說不上。宏安主任、婁主任,你們是選址的主要責(zé)任人,這樣的事拖到現(xiàn)在才顯現(xiàn)出來,你們要好好反省一下!今天在這里沒有時間談這些,等過后,你們要好好檢討一下!”
李宏安、婁鋒臉色一陰,卻不敢作聲。聞?wù)芤粨]手,
“大家散了,忙去吧!鄒主任、齊局長、蘇局長留一下。”
其他一低頭連忙離席出去。
聞?wù)芸粗矍暗娜齻€人,說:
“你們要加加班了,鄒主任你負責(zé)把林場歷年被拖欠的工資等統(tǒng)計一個數(shù)字給,蘇局長你負責(zé)把林場從一九四九年到九二年的各類榮譽史統(tǒng)計一下。童葦,你馬上準備車,同我去一趟林場。”
三人忙答應(yīng)離開。蘇燕是第一次同聞主任打交道,才發(fā)現(xiàn)的儒雅的外表下,有一股讓人不能違拗的霸氣。她轉(zhuǎn)身給聞?wù)艿牟璞恿怂烹x開。
聞?wù)芸粗U裊升起的熱氣,心里對盧喚東的不滿又多了幾分。盧喚東作為一把手,此刻本應(yīng)和他一起應(yīng)對這棘手的局面,可他卻只在云省長身邊作陪,把所有責(zé)任都推給自己。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張思源的電話。
“張主任,您好,我是新區(qū)的聞?wù)堋!?p>電話接通后,聞?wù)苷Z氣恭敬,
“這么晚打擾您,實在是事出緊急。關(guān)于明天云省長考察玉林林場附近項目的事,遇到了些棘手問題,林場職工因歷史遺留的欠款問題情緒比較激動,我正在連夜處理。本來這事該向盧書記匯報,由他向省長請示,但考慮到盧書記一直陪在省長身邊,怕打擾省長休息,所以想先跟您通個氣,看看有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確保明天考察順利進行。”
他刻意強調(diào)了“盧書記一直陪在省長身邊”,暗示盧喚東對這邊的情況可能并不了解,也沒有及時處理。
張思源在電話那頭聽著,說道:
“聞主任辛苦了,云省長最看重考察的順利和群眾的穩(wěn)定,你那邊有什么情況及時溝通,務(wù)必保證不出岔子。”
“請您放心,也請轉(zhuǎn)告省長,我一定處理好,絕不讓這事影響到考察行程。其實這事兒早該解決,只是之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突破口,今晚我去林場處理。如果趕不到明天早上去縣界迎接省長,請主任幫代為解釋。”
張思源心里一翻騰,誰不想在云省長面前多露臉?連喚東書記這樣在云省長身邊出來的人,也是圍繞著省長轉(zhuǎn)。這個聞?wù)埽€真是個實誠又干實事的人。張思源知道聞?wù)苁菑氖∥h校趕來接待省長的,本來可以繞開這些麻煩事的。
“聞主任作風(fēng)扎實,默默苦干,讓人佩服。放心,我會解釋的。”
聞?wù)芮擅畹卣故局约旱墓ぷ鞒晒湍芰Γ?p>“有勞張主任了,明天現(xiàn)場還請您多關(guān)照。”
掛了電話,聞?wù)茏旖锹冻鲆唤z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知道,張思源肯定會把這些話轉(zhuǎn)述給云省長,盧喚東的失職和自己的能力,或許就會這樣悄然傳入省長耳中。
他拿起電話,給扶云縣副書記、代理縣長黃瑞慶打了電話,要他馬上去秀水鎮(zhèn),找到沈履霜老人,要堅決制止出現(xiàn)“雙火傳書”的情況。
然后,聞?wù)艽┥洗笠孪聵牵R童葦已經(jīng)在等候他。
“去林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