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長秀鎮幾名早起的村民,在下游河灘上發現了一具尸體。死者衣著破損,面部已高度腐爛,但身上殘留的工牌卻依稀顯示出 “狂飚牛仔集團(長寧)” 的字樣,應該是在兩個多月前秀水鎮排污池爆炸事故中失蹤的工人之一。只是工牌上的姓名、照片已經磨損殆盡,分辨不出是誰。
長秀鎮派出所。值班警員牟國安接到報案后,立即將情況報告值班的齊童葦。
齊童葦現在是一崗雙職,齊童葦此時已經恢復縣局副局長(正科級)的職務,這幾天就要返回縣局。
他盯著長秀鎮,是給省廳破獲蔣大敢的盜挖古墓案收尾。
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握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顫,滾燙的茶水灑在桌面上。
“國安,怎么回事?”
齊童葦的反應非常快,立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齊局,秀水河下游發現一具尸體,初步判斷是狂飚牛仔集團的失蹤工人。”
一直陪著他的肖大力說:
“齊局,這事怕是要鬧大了……”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排污池爆炸的火光、戴定安陰沉的臉、還有那些被銷毀的證據,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浮現。
他深知,這具尸體的出現,事故重新被定性為 “重大責任事故”,背后牽扯的利益鏈條將引發官場的強烈震動,首當其沖的,便是顧凌風、聞哲。
他看看警員,罵肖大力:
“草泥馬的,這事哪有那么邪乎?疑神疑鬼的!就是一個簡單的溺水事件。草,什么卵事也同秀水鎮的事聯系起來,神經病嗎?草!”
見齊局一臉的不樂意,牟國安、肖大力都不敢說話。
齊童葦給牟國安丟了一根煙,說:
“國安,你先下去休息,這事我來處理。”
牟國安出去了。
齊童葦的臉也沉了下來。
“大力,你立即帶人去河邊,把尸體接收過來。”
“是,怎么處理呢?”
“處理個屁!你拍照就行了。記住,拍照時把所有的有明顯標志、特征的東西拿掉!”
肖大力有些驚訝。
齊童葦臉色更加陰沉,
“我說的不清楚么?就是一件簡單的溺水事件。本來要進行尸檢和調查的,但那邊是少數民族雜居地,按照風俗,火化了。”
“明白!”
肖大力領命剛要轉身,齊童葦又補了句:
“局里的法醫一時趕不過來,你也是老刑偵了,簡單做個尸檢,我估計,就是突發性心臟驟停溺水。在到現在好好看看。”
肖大力應了聲,推門而出。
齊童葦盯著墻上的電子鐘,秒針每跳一下都像砸在心上。聞哲從長寧市區趕過來至少要三個小時,這期間任何紕漏都可能萬劫不復。他給聞哲打電話時,聞哲剛剛上車往扶云趕。
“聞書記,講話方便么?”
聞哲看看前面的江大維、梅江濤。
“嗯,你說吧。”
齊童葦還是隱晦的說:
“人已經面目全非,但是塑封的工牌在。我已經讓人去控制了。而且,但那邊是少數民族雜居地,按照風俗,要立即火化,我也交待大力了。”
聞哲說:
“不行,這樣的事情下結論,要經的起檢驗。沒有法醫在場,你不能隨意處置。你要親自去現場,防止其他人介入后故意把事情往壞的方面引導,明白嗎?”
兩人心照不宣,把彼此的意思都表達清楚了。就是既要照著齊童葦的思路把事情處理好,又要有正大光明的正式手續和正規流程,不能事后給人留下什么話柄。
這里,已經撤銷“雙開”處分,重回警隊的帥輝進來。他原來是大派出所的所長,回來后沒有合適的位置安排,只能到長秀鎮,接替齊童葦任教導員。
齊童葦讓其他人先出去,留下帥輝,把事情對帥輝說了,但報告聞哲、以及聞哲的要求沒有透露。
“齊局,叫周明禮來吧。他原先就是局里的法醫,干了二十多年了,不是得罪了老戴和李灃,被扔到長秀所的森林警務室了么?”
李灃是縣局的副局長,也是婁鋒的親信之一。
齊童葦已經有了主意,說:
“按規定,一邊做好現場處理,一邊上報局里。局里的法醫趕過來時間太久,你給森林警務室打電話,讓老周趕去現場,同肖大力匯合。我這就去現場。”
齊童葦起身要走,手機響了。是縣局辦公室自己的人。
“齊局,婁縣長來了局里,在李局那邊。”
齊童葦立即嗅到了異常,婁鋒的行蹤他很了解,他應該在長寧市的,怎么同聞書記一樣,也回來了,而且在聞哲前頭走到?
是尸體的事透露出去了!
“婁縣長來了?那么永剛書記在局里嗎?誰接待的?”
“王書記沒有在局里,李局接待。”
“婁縣長具體有什么事?”
“不知道,一直在李局辦公室說話。”
“嗯,有什么事再給報告。”
齊童葦說完,對帥輝說:
“你在所里呆著,我去現場。”
秀水河從秀水鎮往東,拐了一個之字型的彎,從長秀鎮流出。
此時,周明禮蹲在河灘上,橡膠手套沾滿淤泥。他捏著鑷子撥開死者領口,一枚銹蝕的工牌殘片卡在鎖骨處,“狂飚” 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人眼疼。
“齊局,肺部有積水,但肋骨折了三根,不像單純溺水。”
周明禮推了推眼鏡,鏡片上的水霧讓他看不清齊童葦驟然繃緊的臉。
“老周,”齊童葦蹲下來按住他的肩膀,
“上個月鎮衛生院是不是有個流浪漢猝死?把檔案調出來,照片換一下。” 周明禮的鑷子 “當啷” 掉在石頭上。
縣局。副局長李灃的辦公室里。
李灃放下電話,對婁鋒說:
“婁縣長,齊童葦一早就封了現場,說是按當地少數民族風俗,就地火化。連殯儀館的車都沒讓靠近。”
婁鋒冷笑說:
“齊童葦是個無得不起早的家伙,什么時候這么關心一個無頭案了?李灃,你是消息挺快,可是動作太慢了。到現在都是些似是而非的東西,沒有價值呀。你派的法醫,估計還沒有趕到,那邊的事就處理完了。”
李灃搖頭說:
“長秀鎮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老戴和我都沒有什么信的過的人去。陳所長又是兩面不靠的態度。”
婁鋒冷笑說:
“你擬一個材料,標題就叫‘扶云縣長秀鎮發現無名尸體,疑似秀水鎮排污池爆炸事件死者’。”
李灃愣了一下,說:
“婁縣長,是不是要同王永剛書記通個氣?畢竟他現在代管局里的全面工作。”
婁鋒瞪了他一眼,說:
“誰特馬的讓你在官方渠道上發稿子?”
李灃立即明白了婁鋒的意思,笑道:
“那標題可不可以改成‘長秀鎮發現狂飚牛仔排污池爆炸事件的第十名死者遺體’。”
婁鋒一聽,不禁笑了,說:
“老戴要是有你的一半腦筋,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婁鋒從縣公安局出來,直接回到“東宮”。上二樓走進臥室,才拿出手機。想了想,按照李秋然、朱國忠、萬山寧、盧喚東這樣一個先后順序,把‘長秀鎮發現狂飚牛仔排污池爆炸事件的第十名死者遺體’這個傳聞,一一告訴他們。
婁鋒得到發現無名尸體的消息并沒有聞哲早。他只是得知了市委常委會的人事決定,鄒輝明成了鼎元新區辦的主任,知道自己的努力白費了,才離開長寧回扶云的。至此,他同聞哲的矛盾其實已經公開明朗了。如果放在以往,他絕對不會、也不敢拿無名尸的事來做什么文章,畢竟這是直指顧凌風的事,風險太大。但現在不同了,顧凌風去向已定,他就沒有那么大的顧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