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小客廳內，氣氛沉悶。圍在流金溢彩的金絲楠木茶臺邊的，有常務副縣長趙萌春、縣委組織部部長梁家寶、縣公安局局長戴定安、縣財政局局長馬希盟、縣政府辦主任沈一劍、長寧商行縣支行李正行長、馬口鄉黨委書記丁路、津上鎮黨委書記田浩風。

婁鋒剛剛接到一個可能很重要的電話，到旁邊的書房里，關上門接電話去了。

這時，大家或是低頭抽煙、或者呆呆的看著自己面前的茶杯，都一言不發。

許久，戴定安把手中的汝窯杯子丟在茶臺上，罵道：

“特馬的，姓聞的也太霸道了吧？才來第一天、第一個會，就這樣霸道，這以后還不要他一個獨斷專行了么？”

梁家寶至今沒有從常委會上被聞哲的嚴厲打擊中完全反應過來。他當了六年的組織部長，什么時候不是威風凜凜的？除了婁鋒，旁人在他眼里就是空氣而已。可是現在，連人事的方案擬訂權，也活生生的讓聞哲直接交給了郭慶東，他只能協助郭慶東做一些事務性工作。就是說，聞哲剝奪了他作為組織部長應有的、也是最核心的干部人選推薦的權力。

戴定安見梁家寶嘆了一口氣，嘲笑道：

“老梁，你的書面寫好了么？寫了多少字喲？”

梁家寶忍無可忍，也把手里的青花瓷茶杯拍在茶臺上，頓時碎成幾片，

“老戴，你特馬的少說風涼話，你本事大，你頭硬，你去同他頂牛試試！”

趙萌春皺眉說：

“行了、行了！就會斗嘴、就知道窩里反，沒點出息！”

趙萌春在這些人眼里，是“主母”似的存在，誰也不敢頂撞。

馬希盟嘆口氣說：

“這就是權力的力量，想不到這個聞哲如此老辣，竟然是個玩權術的老手！這些個卵人，書讀在肚子里，會釀成毒藥害人的。不像是李國勇，白白當了這么多年的書記，成了一個笑話！”

長寧商行縣支行李正行長、馬口鄉黨委書記丁路、津上鎮黨委書記田浩風三個人，心事重重，一言不發。

大家心里清楚，如果不是秀水鎮的排污池爆炸事件，李國勇要到明年年初的換屆才卸任，而婁鋒接任的概率非常大。要真是那樣，屆時像鐘家俊、鄒輝明、郭慶東這些人，要么滾出扶云、要么去人大、政協養老。今天在座的人，差不多都可以往上挪一挪位子。

梁家寶懊惱的說：

“也怪我沒有想的那么周全，一來以為他聞某人剛剛來，又是第一次常委會，總會留點面子和余地，哪怕把我的議案暫時擱置，也沒有關系。二是他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誰會想到他變臉比狗還快。真是陰，我說議案時，他還是笑瞇瞇的，大家表態時，他也是不露聲色。

“誰想的到，瞬間就翻臉，還上綱上線的。特馬的，那個鬼樣子，好像就差一點要開除我的黨籍了！”

趙萌春說：

“會后有人對我說，他讓你發言后，說的是‘大家對家寶同志的說法，有什么意見建議，說一說。’是么？我當時都沒有在意。”

趙萌春說著，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心態，不也正是在暗笑聞哲，一點基層工作經驗也沒有，那么重要的干部選任事項，那么草率。

“現在看來，他是故意這樣說的，根本沒有拿你說的那些當個正兒八經的議案。而且，他是乘機要看看大家表態時的立場。陰險，心機太深了！”

梁家寶一臉的哭相，點點頭，說：

“是，他是那么說的。唉，我也是太大意了，竟然沒有去想想他說話的意思。”

客廳里又是一片沉靜。現在大家在想的，是今后如何同這樣陰險的書記打交道。

有的人已經在尋思，如果去拜拜聞哲的碼頭，甚至是就此改換門庭了。

官場無派，千奇百怪。這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在加入之前，要計算利害關系。

這時，書房的門一敲，開了。婁鋒邁步走了出來，他在里面已經接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電話。

大家一齊看向婁鋒，竟然見他面帶微笑、臉色紅潤，完成不是進去接電話時的一臉的陰沉。婁鋒從趙萌春手里接過茶杯，一口干了，趙萌春又續了一杯，他又干了。才接過沈一劍遞來的煙，在沈一劍的打火機上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瞬間吸掉三分之一，然后長長的吐了出來，像把什么瘴氣吐掉。

“特馬的，你們這些鳥人！一點也沉不住氣，別人放個屁，你們當打雷接。真是冇卵用！”

婁鋒說著，在客廳里來回踱了幾步。

趙萌春嗔道：

“哎呀，究竟有什么消息嘛，看你裝神扮鬼的樣子，急死人！”

婁鋒笑道：

“從省里來的，有三條消息。”婁鋒的腳步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停下，大家目光隨著他的移動，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條，程元波在看守所上吊自盡了。”

一片驚愕之聲頓起。

要知道，在座的人或多或少，同程氏兄弟都有利益上的交集，或者說是從程氏兄弟那里有利益輸入的交集。這也是讓扶云不少干部日夜惴惴不安的原因。

大家心里不約而同的暗暗松了一口氣。

“而且，市里派到鵬城狂飚牛仔公司總部的人傳回消息，他們到達鵬城時，程元洪已經跑了，跑到M國去了。”

這一次大家沒有驚愕，變成了驚喜。

源頭斷了，剩下的事就好辦多了。

婁鋒見大家都面有欣喜之色，接著說：

“第二個消息，是市里已經省委省政府匯報了，有一個大動作！準備將扶云、落花、花橋三個縣作為一個整體，統籌一起發展。”

大家都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梁家寶問：

“是、是要合并成一個縣么？這么大的事，可不是省政府說了算的，要GWY報全國RD才能決定的。”

“那倒沒有那么大的手筆、將這三個在發展上統一步驟。市里報省委省政府的意思，是成立一個覆蓋三縣的高科技產業園，統一協調、管理、規劃三縣的發展。

“市政府給省政府的報告里，有三個條建議很重要，一是這個園區的級別是正廳級的。呵，怎么樣，這個級別夠可以了吧？

“二是這個園區工委可以統一協調管理三縣的事務。就是說，副處級及其以下的職務，由園區工委決定，市委市政府核準即可。

“第三，這三個縣的自然資源的開發利用，在國家法規核準的范圍內，市政府下放權力，由工委決定。”

大家一齊望著婁鋒，都想知道這個園區的領導班子架構、有哪些人，還有就是自己有什么機會。

“我省里的兄弟說，市里的意思，是讓方市長兼任任工委書記，我們的聞書記任常務副書記兼任園區管委會主任。”

客廳里一片沉默。

這個消息也太特馬的掃興了！聞哲來當主任，有特馬的自己什么卵事？

婁鋒去興致勃勃的接過馬希盟遞上的煙，又點上，笑道：

“持馬的，你們一個個哭喪的臉！我們聞書記能擔重任，也是我們的光榮嘛！哈哈哈哈。

“聞書記最終能不能當上園區主任我不知道，但方市長那么辛苦，肯定是不能兼任工委書記的。”

大家一愣，知道有變數。就是說，連顧凌風書記也不能最終左右這個架構的落地。

“聽我朋友說，工委書記是云省長的人。”

大家似乎松了一口氣，雖然云省長、還有云省長的人離自己太遠，但是，總比由顧凌風推薦的人好。因為官場傳聞已久，顧凌風同云省長的關系很微妙。

當然。最好的，是聞書記去當園區主任，別在扶云呆了，省得大家看到就煩。

婁鋒說著，臉色呆了起來，住椅子上一坐，說：

“縣里的一些事，大家心里要有個數。有些，要有預案。你們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