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顧凌風讓三個縣的領導各自散去，回縣里工作。他由魯千方、聞哲、黃瑞慶陪著，在鎮政府繼續召開座談會，參加的上鎮里的干部、群眾，還有從山鄉請來的不同年齡層的普通百姓。
一直到下午，魏敬武趕到，顧凌風才讓他留下，自己帶著魯千方、聞哲、黃瑞慶等人離開。
顧凌風說：
“直升機可以坐蠻多的人，聞哲，你讓跟你來的那些一起坐。”
聞哲心中喜歡，就把梅江濤、陳默、林遠、李雪等人叫了過來。
在直升機前，顧凌風同他們一一握手，說：
“干工作，你們要向聞哲同志學習，不僅要恪盡職守，而且要主動而為。這次，如果沒有主動而為的精神，聞哲可能不會第一時間趕到秀水鎮。
“因為在常委、副市長的工作分工中，他不管應急求援工作嘛，大不了給我和方明遠市長打個電話，就可以了。但是，他不計個人得失、不怕其他同志的不解甚至是誤會，就主動站了出來，主動接過指揮權。為我們的救災工作贏利了時間、也爭取到了主動。
“聞哲同志也跟我說了你們的表現，很不錯，他提出給你們記功，我也贊成！”
聞哲帶頭鼓掌。
陳默幾個人激動的都站不穩了。他們明白，省委副書記的這幾句話的份量有多重。
魏敬武望著直升機的影子漸漸消失在群山之中，心里很不爽快。
按照市政府領導分工，他是正兒八經分管應急救災工作的。可是前有方明遠當應急領導小組組長、聞哲是副組長。自己也是以副組長的名義在長寧負責協調、調度。現在方明遠已經回去了，聞哲也回去了，自己還是以副組長的名義主持全部的善后工作。
不是魏敬武心眼小，是這些官場上微妙的人事格局，會反映出顧凌風的心態。在大家的眼里，魏敬武的分量同聞哲是一樣的，甚至這就是顧凌風的意思呢？因為也是副市長的常志寧，甚至連個副組長的名分也沒有呀。
魏敬武雖然一直不敢小瞧聞哲，但是也從來沒有真正的把他放在同自己等量齊觀的位置上看待。一個掛職的副市長，即使這次進入常委，可怎么可能是自己平起平坐呢？
但這一次，他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這個聞秀才，這是要露出什么真面目了？
特別是他在聽取了扶云縣的領導匯報后，知道聞哲在化解“抬棺游行”的風波時的表現，就更有一種深深的憂慮了。
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他也有些興奮。因為對他來說，善后工作比救災本身更重要。自己未來競爭市長的最大競爭對手江華平，同這次的事件是脫不了干系的。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一個領導責任的處分是跑不了的。那就基本上在競爭市長的環節中出局了。
他甚至懷疑，對江華平也不滿的顧凌風，是有意把自己留下來善后的，誰都知道，江、魏二人的競爭關系。讓別人來，或許江華平有通融的余地。可是現在是他魏敬武坐鎮秀水鎮，江華平一點勁也用不上。
何況，善后工作的一個重要任務，是對市縣鎮三級相關干部的責任進行認定，得出初步的結論，然后交市委市政府決定。這個過程，許多大小官員就會求到魏敬武的門前。當然，魏敬武不會傻到利用這個權力去收取什么金錢、物資上的好處，他需要的是孝忠自己的干部、良好的為官口碑。
聞哲下午六點回到長寧，他給詹偉找了一個電話，知道方明遠沒有住院，只是在家里靜養。他立即趕到方明遠住的市委二號別墅探望，然后才回到家里。
父母看到頭發凌亂、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的兒子，也是嚇到了。
聞哲只是簡單的把情況說了說，就去洗澡，然后把母親做的一碗高湯牛肉手搟面、兩個煮雞蛋全部吃掉，把手機關了，就回臥室好好的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他翻身下床，到了外間的書房，打開電腦，敲出了一行字：“三縣統一發展步驟，振興革命老根據地，——對扶云、落花、花橋三縣脫貧工作的幾點淺論”。
第二天，謝峰來接聞哲上班。
“領導，我們的車我開回來了，沒有讓縣里去修。只是可惜沒有坐上直升機，都是大場面呀。”
聞哲笑笑，他明白謝峰的意思，沒有同顧書記一起回來，可是錯過了一次立功的機會。就說：
“這次去扶云，都會獎勵，包括你。”
“喲，我也有份呀，謝謝領導。”
來到市政府大樓，他先到紀其宗副市長辦公室打招呼。因為方明遠休息、魏敬武去扶云，目前就由紀其宗臨時主持市政府工作。
“哎呀，聞市長，辛苦了、辛苦了。怎么樣，身體還好吧？”
紀其宗把聞哲從門口迎進辦公室，親手端了茶遞給聞哲，又敬了一支煙。
“你回來了就好。你是常委副市長，這個日常工作還是要由你來主持好一些。”
聞哲忙搖手說：
“紀市長開玩笑了，我的斤兩我知道，你是讓我在火上烤呀。”
聞哲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梅江濤迎上來說：
“聞市長，邱巡視員一直在等您。”
聞哲進門，見邱虹已經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著喝茶，見他進來，起身走到他身邊，先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
聞哲張開雙手，笑道：
“沒有缺少什么零部件，只是超負荷運轉了三四天，屬于機械性疲勞。現在已經正常了。”
邱虹一笑，扭開臉，轉身回到沙發前，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才轉身坐下。
聞哲見她的茶杯里朱已經喝了一大半，就拿起，去飲水機上續了水。又拿起自己的茶杯，坐到邱虹旁邊。他拿出煙，遞給邱虹一支，笑著說：
“這個時候沒有別人進來，你抓緊吸兩口。”
邱虹瞪了他一眼，卻真的接過煙，在聞哲的打火機上點了，深深的吸了兩口，就掐滅在煙灰缸中。
“你知道嗎，你這次差點就成了別人獵殺的目標了！”
聞哲一愣，知道邱虹不會開玩笑，忙問：
“怎么可能，誰會干這樣的傻事？”
邱虹把自己的筆記本打開，推到聞哲面前，說：
“程元波的案子，省廳經偵總隊直接接管了。那邊的消息。你自己看看，這是狂飚牛仔長寧分公司這近五年的融資情況，還有已經查明的資金走向。”
聞哲看著推開的筆記本兩頁滿滿的數字，文字，說：
“你說個大概吧，這么多，我看的頭暈。”
邱虹乜了聞哲一眼，說：
“越來越會當領導了。”她并沒有看筆記本，說：
“現在查明，分公司自進駐扶云秀水鎮后，四年零九個月，共融資十七億七千萬元。”
聞哲一愣，忙俯身去看筆記本，邱虹說：
“分公司的自有資金，是一點七個億，其中九千多萬，是建了一棟先進的辦公大樓。”
聞哲點點頭，說：
“我在大樓呆了兩三天，確實先進，連廠房都用監控的。可是，這么貸款完全用不了呀。”
“按照我們的核算，真正投在秀水鎮項目上的資金，包括它的自有資金，不超過四個億。”
聞哲的手一抖，
“你是說，這四五年來，還有十五個多億是抽逃了？”
邱虹點點頭，嘆了一口氣說：
“我也想不通，上上下下的這么多干部，這么多職能部門，都在干什么！引進一個項目，轟轟烈烈的熱鬧，一旦有事，人都不知道上哪去了！”
聞哲抓起筆記本，看了幾眼，額頭上也冒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