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摸董事長的態度，一時理不清頭緒。

隱約的不安，猜想分行領導中，有人同總行領導、甚至是董事長關系非常密切的。

但他拿不準“有人”究竟是誰。

平心而論，他認為歐陽民、姜豐潤、邱虹等人，都有資格、有能力當分行一把手。

可是，總行卻沒有從中產生行長，而是破格將自己提拔上來。

這本讓他更迷惑。

但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就更迷惑了。

不過他還是決定做一次小的調整，將邱虹同艾小如對調。

董事長不是說讓自己斟酌嗎？

一個都不調整，顯得自己太沒有魄力、唯唯諾諾了。

他本來是想按計劃分別拜訪總行幾位領導、總行重要的相關部室領導。

但現在心緒不定，一時也就沒有決定拜訪誰。

總行的十樓，隔成許多小辦公室。每個外地分行都給兩間，作為分行在總行的臨時辦公地。

他來到十樓，早有值班的員工過來，“您好，聞行長，要用辦公室么？”

“嗯，只是坐一會兒。”

員工趕緊打開一間門上有“長寧分行（1）”字樣的房間，里面有兩張辦公桌，一排木沙發，一個純凈水機。

“聞行長，都是剛剛打掃了的，水也是昨天才換的。”

“好，謝謝。”

聞哲點頭，坐在沙發上，才掏出手機。

剛才一進董事長的辦公室，怕被打擾，他干脆關了手機。

一開手機，上百條信息、未接電話撲面而來。

其中有五六條信息、十七八個電話。

一個是王玉的信息，“已經回萬元市，近日去長寧分店走走，屆時聯系。另外，你的桑塔納太舊了，如果不換，我給你大修一下。剛剛升官，建議不要換車。”

一個是于依的信息，“回來了怎么不聯系我？今晚回家來。”

聞哲心中疑惑，她怎么知道我回來了？

一個是安琪的信息，“領導，想請你吃個便飯，明天中午，不準賴皮！”

其他的，都是一些“沉睡”了好多年沒有聯系過的人。沒有時間應付。

但一個陌生的、顯示是滬上電話號碼的信息，讓他一愣：

“聞行長，想請您晚餐一起聊聊。有許多業務問題想向您請教。上官青云恭候。”

并附了“左岸西餐廳”的地點、包廂號。

“上官青云？”聞哲吃驚不小，他知道上官駿董事長的獨生子就叫上官青云呀，

聽人說他一直是在歐洲留學，后來就在E國工作了。

會是一個人嗎？

聞哲雖然心有疑問，卻基本肯定是他。

立即回了電話，電話通了，對方熱情洋溢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聞行長您好，我是上官青云。打擾您了……”

富于磁性的聲音，同董事長如出一轍，只是更清澈、更年輕。

“你是董事長的公子吧？你好。”

“呵，不客氣。我前天剛剛從E國回來，想請您吃個飯，請教一些業務。”

“上官公子太客氣了，請教談不上，你可是在E國最好的大學出來的博士呀。”

“聞行長就叫我青云吧。在國外久了，對國內的情況陌生了，所以要請教您。”

“呵，青云太謙虛了。有什么情況我們一起探討。”

“謝謝聞行長，下午五點半，我們不見不散。拜拜。”

有了上官青云的這個約請，其他的人就先放一邊了。

“左岸西餐廳”的包廂，全部是用曾經法國左岸有關聯的作家命名。

下午五點二十分，聞哲進了“左拉”包廂。

見一個人已經坐在那里抽著雪茄。

看到聞哲進來，那人就將雪茄放在煙灰缸上，微笑著立起。

“是聞哲行長吧，抱歉、抱歉！我是冒昧的打擾領導呀。來來，請坐。”

聞哲見此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畢挺的英式海軍藍西裝，黑色襯衫沒有系領帶，顯得頎長的身材更挺拔。大背頭梳的一絲不茍，方臉上一雙大眼。

活脫脫一個上官董事長的青年版本，而且更加英俊瀟灑。

只是臉色有些清癯，眼眶略顯發黑，有些妨礙整體觀感。

“是青云先生吧？不好意思，請你久等了。”

聞哲連忙跨上兩步，同上官青云一握手。

“呵，沒事，我就來了一會，你是客，理應等你。’‘先生’二字不敢當，叫我青云最好。”

“想不到聞行長這么年青就主持一個大分行，令人敬佩！我以為是個小老頭哩。”

聞哲一笑，他不想說什么多虧令尊大人的栽培這類的俗話，犯不著，也太掉價了。

也不相信對方對自己不了解。

兩人落座。

上官把煙灰缸的雪茄拿起來，又把桌上的一個木質雪茄盒打開，“聞行長抽這個么？”

聞哲忙搖搖手，掏出香煙，他們就各取所需。

“點了正宗的法式西餐，應該合聞行長你的口味。”

“呵，我就一土鱉，還真沒有進過正兒八經的西餐廳，托你的福了。”

“呵呵，聞行長見笑了，我今天可是拜師而來。”

兩份西餐很快上了桌，開了一瓶法國波爾紅酒。

上官青云一舉酒杯，“正式祝賀你，聞行長。”

聞哲趕忙起身，端杯與上官青云輕輕一碰。

碩大的水晶紅酒杯發出輕微悅耳的叮咚聲音。

領導的子女，相當于領導。

上官青云是董事長的獨生子，在董事長眼里，地位甚至更高。

“青云在哪里高就，聽說一直在歐洲發展？”

“呵，什么高就。按我老子罵我的話，是多讀了幾年書、多跑了世界一些地方，就眼高手低、虛度年華。我現在在歐洲法爾銀行工作。”

說著，把一張印制精致的名片遞給聞哲。

聞哲看了，上官青云是法爾銀行的投資顧問、亞太區域總負責人。

他看看反面的英文，三四行英文，卻發現有兩個語法錯誤，自然不好去指正。

“歐洲法爾銀行？”聞哲一皺眉。

聞哲要不是在總行做金融戰略研究，也會像絕大多數國人一樣，不知道這家屁大的銀行。

“是在E國的一家銀行吧？青云不簡單呀。年紀輕輕，已經負責亞太地區的業務了。”

聞哲違心的稱贊了一句。

上官青云雖然臉一紅，話卻不怯，“哪里、哪里。我今天請聞行長，也是有想合作的意愿。”

聞哲卻笑了，“青云，據我所知，法爾銀行好像沒有拿到在我國開展金融業務的資質呀？”

“聞行長所說不差，是不能在國內營業。但是并不是沒有其他合作的可能呀。”

上官青云說著，拿起刀叉，“來來來，嘗嘗，是正宗法國廚子的手藝。據說這個廚師就是巴黎賽納河邊左岸餐廳的。小時候做夢也想不到，原來想著多高大上的外國佬、特別西歐的，一樣跑到我們這里討生活呀、給我們下廚房。”

聞哲也笑了，說：“呵，所以說，經濟發展是硬道理嘛。”

他卻沒有主動問，上官青云所說的“合作的可能性”是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