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哲到了辦公室，他有些疑惑。
預想中，宋五福應該在他辦公室門口等，向他匯報支行處理意見。
甚至，支行的三個副行長會一齊來“當面請罪”。
可是，十六樓靜悄悄的。
打開電腦，習慣的首先進入工作電子信箱，一大片的“未讀郵件”中，
第一眼就見到發件人為“宋五福”的郵件。郵件名稱是“處理意見”。
聞哲眉毛緊鎖，這個宋五福，是不懂規矩、還是根本不在乎自己？
郵件打開，沒頭沒尾的，就兩句話：
“給予宋五福通報批評、扣罰一千元績效工資；
給予涂應德通報批評、扣罰三千元績效工資。”
“混蛋！就這些？完了？”聞哲氣的一拍桌子！
在長豐支行發現的問題，是個管理上系統性的問題，
他暗恨宋五福的冷漠，更恨歐陽民對宋五福的大力推薦。
他想像中，應該有檢討書，應該有整改措施。可是，什么也沒有。
先禮后兵，昨天禮也禮了，今天該兵。
“你宋五福也算是老同事、老朋友了。你卻要送人頭，我就不慣著你了！”
宋五福的回復方式，就是對自己分行行長權威極大的蔑視！
聞哲立即拿起座機：“易主任，你同張平、高步云來我辦公室。
把前天我說的議題都帶過來。再通知下去，十點，開黨委會和行長辦公會。”
他走身走到陽臺，坐在雨篷下的藤椅上，點燃一支煙。
開會前，聞哲分別同各位分行領導進行單獨溝通。
因為重大事項，會前溝通是慣例。上會討論，只是個形式。
可是，除了王景、邱紅明確表示支持，
其他分行領導，只是表示“知道了”，沒有明確表態。
聞哲心里雪亮，長豐支行這個爛攤子不處理，于分行工作不利，于自己威信更不利。
把問題在會上攤開來，看能起多少的妖蛾子！
分行黨委會暨行長辦公會一起開，比較少見。
因為黨委會是研究人事問題、政策方向性問題，以及重大的賬務支出問題。
而行長辦公會，主要是研究業務相關的問題。
今天的會，就一個議題，對長豐支行問題的處理意見。
參會的，除了分行領導班子成員，列席的，還有張平、易光、高步云。
聞哲最后一個走進會議室，大家已經在安靜的等待。
每個人面前擺著，有分行辦公室、人事部聯合提交的方案：
一是沈覺星任長豐支行行長，先行以支行支部書記身份主持支行工作；
二是長豐支行遷址工作必須在三個月內完成。
三是免去宋五長豐支行副行長職務，另外安排；
四是撤銷涂應德支行副行長職務，由分行稽核部進行專門審計。
會場一片肅靜。
大家心事重重的低頭眼看著那幾張紙，像小學生在默念背書一樣認真。
聞哲咳嗽一聲：“開會了。這幾個方案，大家已經知道了。現在討論表決一下。”
他看看易光。
易主任就念了第一個議案，關于沈覺星任長豐支行支行的議案。
紀檢部門對沈覺星的審查已經結束，除對“九一六大案”反應不及時，并無其他的過失。
聞哲看看王景，笑道：“王書記，說說對沈總問題的審查結果。”
王景坐直了一下，說：“結果已經出來了，本來是下周上黨委會的。正好我先報告一下。”
他先說了說審查情況最后的結論，
就是沈覺星并沒有什么大的瀆職失責行為，只是工作上有些失誤和反應慢。
但說實在的，突然遇到“九一六大案”的樣的事，誰的心理有準備呢？
王景說完，會場又是一陣沉默。
聞哲環視了各位分行領導一圈，“大家有什么意見？”
“同意。”
“同意。”
“同意。”
……
這個議案沒有懸念，一致通過。
聞哲對著易光一點頭。
“第二個議題是什么？”聞哲又問易光。
“第二個議案，是長豐支行遷址，在三個月內完成。”
聞哲還沒有開口，姜豐潤咳嗽一聲，第一個說話了：
“聞行長，各位領導，我先說兩句。”
歐陽民暗自一笑，他知道，昨天姜豐潤同長豐區常務副區長徐良誠打了一晚的牌。
今天，可是帶了任務來的，就是要保住支行繼續租賃現在的大樓。
那棟樓產權證上是徐良誠堂兄的名字，其實，就是徐副區長自己的產業。
昨天晚上姜豐潤打電話來，要他一起想辦法，保住長豐支行的租賃協議不失效。
聞哲一皺眉，說：“姜行長，你說嘛。”
姜豐潤說：“聞行長，我是從財務成本和人脈關系兩個方面，
提一點不成熟的意見，供大家參考。”
歐陽民一皺眉，特馬的，老姜什么時候也會咬文嚼字？
在沙濠時代，他同老沙說話也沒有如此謙卑嘛。
其實，歐陽民沒有仔細想，姜豐潤在沙濠面前有底氣，是因為他私下為沙濠變通走私賬、報費用，那是海量的數目。這些都是見不得光的事，老沙不高看他一眼怎么行？
相反的，聞哲可沒有找他姜豐潤報過一張個人的發票。
而據易光說，聞哲來長寧分行上任，換了一部好一點的手機，都是他自己掏荷包。
易光說要從財務走賬，還被聞哲說了幾句。
“一是賬務成本，分行同業主簽的是十年合同，現在只有三年多。
要是毀約，違約金是一個大數目。總行也會追究原因的，那很麻煩。
加上我們的裝修的投入也很大，這一算，支行基本上就虧的一塌糊涂了。”
“二是人脈關系賬。這個不用回避，業主是長豐區常務副區長徐良誠堂哥。
徐良誠在長豐區是個什么分量，不言自明。他手中掌握了大量資源，都是銀行需要的。”
“如果我們終止合同，難保徐區長不會有想法。
我有個統計，長豐支行對公存款是兩百二十一個億，
其中，區政府方面的資源就有一百一十三個億多。
如果有個馬失前蹄的，對支行整體規模、經營影響蠻大。”
“所以，我建議，不要遷址。”
聞哲點點頭，剛想說話。
從開會至今，除了說“同意”兩個字、一直沒有表情的安云明副行長突然開了口：
“我也認同姜行長的看法。我們搞經營的，先要算清成本。
長豐區是我市最大的一個區，工商業發達。
而長豐支行長期以來，經營業績一直名列前茅。
遷址，就有成本。是不是等租賃期滿，再來考慮遷？”
安行長的話音未落，會場突然響起輕輕的笑聲，按安行長的說法，那要七年后再遷。
估計在座的，可能都不在分行工作了。
歐陽民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想不到安行長主動幫姜行長說話，這樣已經有些勝算了。
憂的是，意見不一，就要舉手表決了。這樣，姜豐潤未必能贏。
聞哲事先已經意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面無表情的說：“呵，有爭議是好事，說明大家的責任心強。
那么，我們舉手表決吧。贊成遷址的請舉手。”
說完，自己先舉起了右手。
王景、邱紅也馬上舉起了手。
聞哲、歐陽民都一愣，因為艾一如居然沒有動。
“那么，反對的請舉手。”
姜豐潤、安云明同時舉起了手。
艾一如猶豫了一下，也舉手了。
現在是三票對三票！
剩下的一票，是決定性的一票，在尚未表態的歐陽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