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文越說越順溜。
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了自家親戚。
組長說:“你堂妹在咱們代表團里嗎?”
時尚文:“我堂妹人不是代表團的人,但她就在京市,對京市特別熟,他肯定能幫上咱的忙。”
組長皺著眉說:“這不符合規矩,我們是地方代表團,你堂妹又不是我們省的人,不能占用我們代表團的名額。”
時尚文都急了:“組長,我只是讓我堂妹暫時幫忙,我的胳膊很快就能恢復?!?/p>
“您可以給我分給我一些不太重要的任務,我把任務交給她去做,等明天,最多后天,我的胳膊就能恢復。”
“我向您保證!”
組長還是搖頭:“不行,后勤人員都是有數的,你受傷了,會有替補頂崗,你就好好休息吧。”
時尚文瞬間癟了嘴,眼淚在眼眶中轉了轉,難受的不行。
先前撞到時尚文的女同志在旁邊聽了半天,對組長開口道:
“同志,這小同志也挺可憐的,我看他傷的也不重,也沒傷到腿,你不如給他安排一些跑腿的工作,讓他堂妹幫襯一天。”
“如果一天后,他胳膊再不好,您再把他換掉也不遲?!?/p>
時尚文有些繃不住,眼淚直接滾了下來。
組長雖然覺得時尚文太不小心,但也看不得大男人哭哭唧唧。
想著前不久石家突然全部改姓時,而且還瞞得死緊,一點風聲沒透,他沉吟了一下,準備給他一個機會:
“你那位堂妹是什么身份,臨時政審可來不及?!?/p>
但凡和國慶典禮沾邊的,必須家世清白,政審不容絲毫閃失。
時尚文立刻激動道:“組長,我堂妹剛和飛行員訂了婚,軍婚政審有多嚴您知道的,肯定通過了?!?/p>
組長想了想:“我去調她檔案看看。要是沒問題,明兒就讓她來幫一天忙。不過給你提個醒,要是后天你還干不了。”
“我們就得上替補了。你自己掂量?!?/p>
“行!行!多謝組長!”
時尚文連連點頭,目送組長離開。
他趕忙轉向旁邊幫忙說話的女同志:“同志,太謝謝您了!”
這時他才仔細打量對方。女同志約莫三十多歲,穿著體面講究,一看家境就不一般。
看到對方的五官后,他隱隱覺得有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有點兒像堂妹?不對,又有點兒像…..爺爺年輕時的照片?
因為這莫名的親切,他脫口問道:“您是哪兒人?
“我姓蕭,香江來的?!笔捥卮稹?/p>
“噢,香江….”時尚文撓撓頭,心想多半是自己看岔了
“您這是碰著什么難處了?”
蕭太心里也藏著事。
這些天為找趙英焦頭爛額,看這小伙子竟也覺得親近,便多說兩句:“我和同伴本想住這家招待所,前臺說住滿了。”
時尚文一聽,覺得該還這份人情忙說:“現在招待所都緊俏。要不……您去福綏境那片兒問問?那邊空房間興許多些?!?/p>
蕭太:“好,我去那邊看看?!?/p>
時尚文更積極了:“要不我陪您跑一趟,你們這人生地不熟的?!?/p>
“你手方便嗎?
“嗨,又沒傷著腿,不礙事!”
連著問了兩家招待所都沒空房,終于在第三家安頓下來。
蕭太長嘆一聲,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她跟著參加廣交會的香江商人代表來到大陸。
輾轉去了秦省,上下打點,耗費心力錢財打聽趙英的下落。人是找到了,卻只剩
一個孤零零的墳包。那一刻,她心頭一片茫然,線索徹底斷了。
她想追查下去,揪出害她的人,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阻力重重,遠不如香江有人手可用。
蕭太無奈,只能暫時放下。
又因商團事務,她跟著來到北京。
這一趟空手而歸,但她也不打算回到香江,香江的那對父女倆,她還沒想好要怎么面對。
她要去一趟滬市,見見丈夫口中那些對她“啖其肉”的親戚。
經過趙英的事,枕邊人的話,她起了懷疑。
說到廣交會,華國處于特殊時期,所以外匯十分緊張。
廣交會作為賺取寶貴外匯的核心窗口,一直很受重視。
而香江與蓮島是華國大陸對外聯系,尤其是對外貿易和獲取外匯的最重要橋梁和通道之一。
香江與蓮島的同胞被視為愛國統一戰線的組成部分,享有特殊政策。
商人主要通過香江與蓮島地區的愛國商會、貿易行、洋行獲得邀請或報名資格。
這些機構與內地有密切聯系,是組織港澳商人參會的主要渠道。
參會商人需要具備一定的商業信譽和經營能力,其目的主要是采購中國商品出到世界各地。
而他們也會有身份證明,如“回鄉介紹書”。
蕭家的商會一直與華國保持高度密切合作,蕭家曾幫助過華國搞到一款對華技術封鎖的機器。
蕭太的丈夫曾擔任過中華總商會的會長,不過因為處理的事太多,后面只掛了個閑職。
也是因為這樣,蕭太才可以繞過丈夫的眼線,跟著別的商會來到華國。
商團在京市還得待上小半個月。
蕭太心里憋悶,自己連過往都記不清,被白白騙了這么多年,想想真是可笑。
她回頭看了眼旁邊的時尚文,隨口問:“你胳膊怎么傷的?”
“下樓腳滑,不小心摔的?!?/p>
蕭太有心點他兩句:“是沒看路,還是樓梯滑?
時尚文撓頭認真回想:“踩得挺實啊…….對了!樓梯上好像有點水?走得急,哧溜就出去了。”
“摔了,是不是立馬就有人來扶了?”蕭太問。
時尚文一愣:“您怎么知道?”
蕭太看他一眼,沒言語。那眼神分明在說,可長點兒心吧。
時尚文看懂了,臉色慢慢變了。
摔那會兒,替補的駱千軍和另倆人沖過來扶他……難道是駱千軍?就為頂他的缺?
跟蕭太告別,他悶頭往回走,心中很是不忿。
回到招待所,他蹬蹬蹬踩上樓梯,蹲在昨天摔跤的地方,一寸寸地看。
樓梯面兒好好的,沒坑沒裂。
他不死心,伸手往樓梯和扶手接縫的縫里摸。指尖蹭到點油膩膩的東西,湊到鼻子底下一聞。
這是一股生油的味道。
時尚文臉都扭在了一起,也想通了駱千軍為什么要那么做。
把他扶起來,趁著他沒注意到,趕緊把油擦掉。
時尚文臉皺的死緊。
他全明白了!駱千軍把他扶起來那會兒,趁機把油擦干凈了,一點兒證據沒留。
他氣的立刻找駱千軍算賬。
可一抬胳膊,鉆心的疼,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試著動了動,疼得齜牙咧嘴,再伸手按按,好家伙,腫得像個剛出鍋的發面大饅頭,手指頭按下去還能再彈起來。
時尚文他心涼了半截兒。
腫成這樣,別說兩三天,十天半月都好不利索!
平時和他稱兄道弟,沒想到關鍵時刻會算計他!
打算過會找老中醫扎針,死馬當活馬醫。
如果實在治不好,就算疼死,明天也得裝成沒事人,不能讓他如意!
打定主意,還剩最后一件事——找時櫻幫忙。
晚飯后,時尚文揣著點心,摸到了時櫻住的家屬院。
敲門進去,他有點局促地站在玄關處。
時櫻看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堂哥,見他一臉憋著話的樣子,有點納悶。
再看他胳膊上的傷,有些訝然。
當時不是說沒事兒嘛,怎么連夾板都加上了。
時尚文把點心往桌上一放,心里雖然打鼓,想著這種好事,時櫻肯定樂意。
他清了清嗓子,問:“時櫻,明天你有什么事兒嗎?”
時櫻挑了挑眉,說:“沒啥事。”
時尚文眼睛一亮:“太好了?!?/p>
“你要是明天沒有事兒,要不要給我當一天助理,我還能我帶你去見福省代表團的大領導?!?/p>
“怎么樣?”
時櫻看著他的胳膊,大概是明白了,時尚文是想喊他過去做苦力。
如果她是普通小姑娘,恐怕這會兒都感恩戴德了,但她本來就是獻禮方陣的代表,還真不缺這點榮譽。
而且,時尚文明明是需要幫忙,還是一副她占了便宜的樣子,沒必要受這個委屈。
時櫻干脆利落的拒絕了。
“我就不去了,你可以讓二嬸幫忙,上陣母子兵嘛。”
時尚文傻眼了,參加過國慶典禮,這是多少人搶破頭的頭銜。
時櫻竟然不要。
他強調:“傻妹子,這可是天大的光榮,你想好了,真不去?”
時櫻:“我膽小,見了領導不會說話,所以還是不去了吧。”
時尚文千算萬算,沒算到她不樂意。
但很快,他就察覺出時櫻應該不是真的不想去,而是心里不舒服。
他仔細想了想,忽然有些慚愧,自己是不是太看低人了。
于是放低了姿態,央求道:“堂妹,你就幫我這一回吧!你看我這胳膊腫成這樣,動也動不了?!?/p>
他卷起袖子,露出腫得老高的小臂。
“我好不容易說服了組長,讓你暫時充當我的助理,只用一天,不然我——”
話音未落,門吱呀一聲開了。
邵承聿提著鋁飯盒和一網兜菜進來了。
時櫻歪著頭,心里有些困惑。
昨天才互撂狠話,他今天倒跟沒事人似一樣,這瞬間讓時櫻有一種別扭又理虧的感覺。
邵承聿麻利地脫下外套,和時櫻掛在衣架上的米白色大衣并排掛好。
走進廚房,把菜碼出來,飯盒打開,順手拿出三雙筷,熟練的跟天天伺候人一樣。
時尚文有些驚訝的合不攏嘴。
邵承聿沖時尚文點點頭:“堂兄,一塊兒吃點?”
時尚文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哪有心思吃,連連擺手。
時櫻也不想吃,但在外人面前還得裝裝樣子。
但她又不想讓邵承聿如愿,于是瞥了一眼飯盒里的菜,故意挑刺:
“這蔥花炒蛋里怎么還有蔥花?我不吃蔥花,你忘了嗎?”
邵承聿沒吭聲,拿起筷子,不緊不慢地把蛋里的蔥花一點一點往外挑。
時尚文看著,想起醫院撞見時櫻跟那男同志親熱樣,一時不知道是自己慘一些,還是妹夫慘些。
這么好的妹夫,堂妹還不稀罕,還外面有人。
邵承聿把挑干凈的蛋推過去。
時櫻眼珠一轉,又盯上糖醋小排:“這芝麻.…...
邵承聿立刻接話:“芝麻不好挑。你要介意,我嗦干凈給你?!?/p>
時櫻臉一黑:“芝麻挺好。就是我愛吃黑的不愛吃白的,你下回記著?!?/p>
邵承聿:“記住了。”
時尚文咽口水,事兒沒辦成不能走,硬著頭皮杵著。
幸好邵承聿時不時和他搭幾句話,好歹沒那么尬。
邵承聿越好,他越不是滋味。
飯快吃完,邵承聿狀似不經意的問時櫻:“你昨天去醫院了?
時尚文像觸發到關鍵詞一樣,“噌”地彈起來:“去了,我胳膊傷了,堂妹她陪我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