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望著他:“這話你放在心里就好,實(shí)在沒必要非得說給我聽。你說這些,讓我覺得曾經(jīng)的自己像個笑話一樣。
從前我求你看在我救過你命的份上,放我出宮,你說你也救過我。
可是,我們的本質(zhì)不同,你救我命的時候,你有能力保全自己。
而我救你的時候,我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條命,想著以命換命,換你活著。”
司燁聽著,眼底突然泛起淚光。阿嫵看著,卻覺得涼薄之人,眼淚也是涼薄的。
從前覺得他不愛自己,后來覺得他不是不愛,只是愛的不深。
而此刻,她覺得天生涼薄的人,根本不懂愛,也一輩子都學(xué)不會如何去愛人。
視線落在他枕間那抹血紅,好像沒那么刺眼了。
那冷漠的眼神,落進(jìn)司燁眼里,似一根冰錐直直扎在他的心底。
六年前,她為救自己,跪在乾清宮的白玉階下,差一點(diǎn)自刎。
他被放出來時,看見她脖子上留下的血跡,比起感動,他更多的是害怕。
也清楚認(rèn)識到,沒有權(quán)勢,他連自己都保全不了,談何護(hù)住她?
人可以為了活命低一次頭,可要卑躬屈膝的低一輩子頭,即便是換來茍延殘喘的日子,也日日不得安穩(wěn)。
他發(fā)誓,要登到最高的位置上,坐在那人人都敬畏的龍椅上。
為達(dá)到這個目的,他不擇手段,做過很多連他自己都厭惡的事。但愛她的十年,他一顆心從未裝過別人。
她呢!身子給了別人,心也給了別人。
變心之人,才是背叛之人!
此刻,他胸口疼,渾身都疼,臉轉(zhuǎn)向里側(cè),一滴淚順著眼角,悄然落在枕間。
而那只抓著阿嫵的手,卻一直未松。
石瘋子的視線從司燁的后腦勺收回,嘴角微撇,人家什么都沒說,他就覺得人家想讓他死。
怪哉!
渾身長了八百個心眼子的男人,對著這個女人,就剩死心眼了。
倒騰了一會兒,石瘋子拿著一瓶藥,遞給阿嫵,“給他喂下去,這藥能保證他活過今晚。”
阿嫵接過藥,“那明天怎么辦?”
“不是跟你說了么!這解藥我還沒配出來,能保住他今晚的命都不錯了,換做那幫太醫(yī),他今晚就得見閻王。”
說著話的功夫石瘋子將藥箱蓋上,又瞥了眼阿嫵,“知道你不想給皇帝殉葬,可我又不是活神仙,沒那吹口仙氣就讓人恢復(fù)的神功。
這毒能不能解,我自己也沒把握。”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阿嫵望著他的背影,眉頭緊蹙。
她覺得石瘋子想訛自己銀子,可自己沒銀子。
目光看向司燁,“他給你看病,你給他銀子了嗎?”床上的人,不說話。
阿嫵動了動手,他又用力握了握,從他剛才要自己殉葬,以及現(xiàn)在這般不要臉的樣子看,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石瘋子出了養(yǎng)心殿,同幾位太醫(yī)去了前殿,將司燁的情況告知焦急等待的六部大臣。
只說人今晚沒事,明日什么情況,尚未可知。
慈寧宮
小佛堂內(nèi),檀香裊裊,盛太后將修剪后的臘梅枝插入玉壺春瓶,親手供于香案上。
雙手合十,虔誠的拜三下。
“娘娘。”曹公公進(jìn)殿,“皇帝沒死,被太醫(yī)院新來的南越人救了。”
聞言,太后眉眼間浮起一片陰翳,又聽曹公公道:“六部大臣剛出了養(yǎng)心殿,據(jù)太醫(yī)們說皇帝只能撐過今日,明兒什么情況未知。
那南越醫(yī)者是個壞事的,不若奴才偷偷將人·····”曹公公手指在脖間比劃了下。
按照計劃,這毒的計量,皇帝毒發(fā)撐不過半個時辰,而那南越醫(yī)者竟能延緩毒性。
這人終是變數(shù),萬一他把皇帝救回來,他們就功虧一簣。
曹公公等著太后示下,卻見太后搖頭,“這會兒要是把南越醫(yī)者害了,那幾個想要挑事的大臣就要生事了。
此番他們雖懷疑哀家,可沒證據(jù),也只能干看著。”
說到這,又問:“那侍膳太監(jiān)可處理干凈了。”
曹公公躬身,“人到了慎刑司就毒發(fā)身亡了。”
做這種事自然要干凈利落,不留下任何痕跡,這太監(jiān)給皇帝下毒的前一晚就已被下了毒,撐不過一日。
盛太后又問:“尸體你可親眼看了?”
”娘娘放心,奴才親眼瞧著尸體從小門抬出來。”
說著,想到靜思殿那位,曹公公接著道:“娘娘,皇后那邊不能留了。“
太后:“不急,她那肚子一時半會兒還生不出來,只要他死了,哀家扶持雍王的小兒子登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自有人收拾。”
“娘娘的意思是?”
盛太后示意他上前,接著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曹公公眼神堅定的朝盛太后點(diǎn)點(diǎn)頭。
·····
得知司燁中毒,顏月趕到養(yǎng)心殿,就連病中的江如茵也被人攙扶著來了。
她們到時,朝盈正在門外哭。
“父皇,父皇,我要見父皇,嗚嗚嗚·····”
張德全從屋里出來,“公主,各位小主,你們請回吧!陛下這會兒誰都不見。”
“你說謊,那個女人在屋里,憑什么她能進(jìn),我們不能進(jìn)?”
這話一出,幾人面色各異。
張德全板著臉,“昭妃娘娘是陛下親自要的人,奴才也是聽旨行事,公主就別為難奴才了。”
從前張德全對朝盈雖談不上多喜歡,但也不煩她。畢竟她是陛下的孩子。
可自從上回聽棠兒抹著眼淚說朝盈是如何欺負(fù)她的,張德全是哪只眼看朝盈,都煩煩的。
見此,朝盈上去就給了張德全一腳,“你算個什么東西,一個狗奴才,還給本公主擺起臉來了。”
張德全氣的胸口凝噎,又不能打回去,當(dāng)即撒潑,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把腦袋伸到朝盈面前:“給你打,給你打,陛下受苦,奴才心疼的都不想活了,正好借著公主的手,把奴才打死……”
一邊說一邊往前拱,大腦袋把朝盈頂?shù)倪B連后退,偏他又一把鼻涕一把淚,瞧著惡心不說,還一臉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