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躊躇滿志的二皇子寧知行,此刻的意志是消沉的。(前文人物名字錯誤,此修正!)
鐘離若水默默的喝著茶,默默的聽寧知行講述他這三年來的那些經(jīng)歷——
他掙扎過。
李辰安沒有在雙蛟山殺了他,他也沒有感謝于李辰安的不殺之恩,那時獲得新生的他所想是有朝一日能重返寧國。
他雖被李辰安所俘,但他的內(nèi)心依舊是驕傲的!
他渴望能再建一支大軍重返寧國!
能奪回屬于寧氏的皇權(quán)!
能一雪雙蛟山之恥辱!
能打敗李辰安,將其生擒之后投入水牢之中讓他飽受折磨……
寧知行在述說這些的時候沒有忌憚,也沒有因為李辰安而今是寧國皇帝而避諱。
唯一的變化是曾經(jīng)的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咬牙切齒,而今言語間卻極為平緩。
這是他的內(nèi)心話。
聽在蔡正遙的耳朵里,那些話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
以至于蔡正遙很是擔(dān)心這位不知死活的二皇子話沒有說完就人頭落地,但當(dāng)他時不時看一眼李辰安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皇上的臉上并沒有怒色。
此刻的皇上就像一個很有耐心并很好奇的傾聽者。
仿佛寧知行說的并不他而是別人。
他以為這便是帝心若淵且難測。
他認(rèn)為這不過是皇上對昔日對手的蔑視——
高高在上的龍,斷然是不會與地上的蛇去一較高下的。
何況而今已沒有了高下之爭。
呆會這條蛇大致就在龍的一念之間死去。
但這些話聽在鐘離若水的耳朵里,她卻知道李辰安一定不會殺了寧知行。
殺一個寧知行很簡單,卻已沒有了任何意義。
寧知行既然主動求見李辰安,這實際上已經(jīng)是他的臣服!
而寧知行也正是通過這樣的直言不諱的方式在卸下他這三年所背負(fù)的那些包袱。
或者抱負(fù)!
他在仔細(xì)的了解了李辰安這三年所做的那些事之后,在仔細(xì)的傾聽了寧國的百姓們對李辰安這個皇帝的贊美之后。
在他看見寧國的百姓臉上有了笑容,眼里有了光之后……
他知道,他所有的希望都已破滅。
他更知道寧國正在李辰安的帶領(lǐng)下走向美好——
沒有百姓會擁護(hù)他這個過氣的皇子去造反!
更沒有軍隊會追隨他去光復(fù)寧氏的江山!
李辰安沒改姓寧,寧國也沒有改名為李國。
但寧國的百姓在短短的三年里已忘記了昔日寧氏皇族,他們依舊是寧人,所擁護(hù)的卻是那個姓李的皇帝!
所以……他放棄了。
他堅信就算是東離島的戰(zhàn)艦入長江而來,也必敗!
他終于明白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
寧國的百姓不會允許任何人毀滅他們的夢想熄滅他們眼里的光!
他甚至可以預(yù)料當(dāng)東離島的戰(zhàn)艦進(jìn)入長江之后,就算寧國水師依舊羸弱,東離水師也討不到半點好處!
這里是寧國!
是李辰安統(tǒng)治之下的寧國!
是寧人愿意用他們的生命去守衛(wèi)的、新的寧國!
“東離島的情況大致如此,你需要仔細(xì)的去應(yīng)對,但最后的勝利肯定屬于你。”
寧知行如釋重負(fù)的舒了一口氣,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又道:
“我總算是明白史上的那些王朝為何會覆滅。”
“昔日寧國其實也已經(jīng)覆滅。”
“究其原因……大抵就是民意二字!”
“皇權(quán)所在乎的只有手中的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歷朝歷代所謂圣主皆重視民意,皆以順民心合民意為施政之最重要的綱領(lǐng)。”
“于是百姓們活得幸福,那便是所謂的盛世。”
“但這樣的盛世縱觀歷史卻極為難得,就算存在亦很短暫,這是因為皇權(quán)的自以為是……”
“他們聽不見百姓的聲音,或者是不愿意去聽取百姓的聲音。”
“或者聽到了百姓的聲音卻不以為意,更有甚者心有不喜對百姓盤剝欺壓的更加厲害。”
“每一個朝代的滅亡,無一不是逆民心背民意所致!”
“皇權(quán)自以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實則是順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
“其結(jié)果便如你曾經(jīng)所說過的那一句一樣。”
“當(dāng)國不知有民時候,民便不知有國。”
“大離如此,曾經(jīng)寧氏的寧國亦如此。”
“你贏了……當(dāng)你從這廣陵城走入玉京城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贏了。”
“而我,”
寧知行搖了搖頭,自嘲一笑:“我早就輸了,只是到現(xiàn)在才輸?shù)拿靼祝泡數(shù)眯姆诜 ?/p>
“所以我回來了。”
“說了這么多話并不是求你原諒,而是……”
寧知行起身,恭敬一禮:
“我歸來便是求一死。”
“你若念及我這個昔日的對手,則請你給我一個全尸,派人將我葬在雙蛟山里。”
“你若根本不在意……將我尸首拋之野外喂狗亦無妨!”
鐘離若水和蔡正遙皆看向了李辰安。
蔡正遙自然認(rèn)為李辰安下旨?xì)幹欣硭?dāng)然,此刻寧知行該說的也都說了,當(dāng)是一個全尸的結(jié)局。
但鐘離若水看向李辰安的眼神卻依舊淡然。
果然,李辰安也站了起來。
他雙手扶住了寧知行的手臂,笑道:
“活得好好的我殺你干啥?”
“但我只求一死!”
“既然求死,那莫如求一個死得重如泰山,如何?”
寧知行直起了腰看向了李辰安,沉吟三息,問道:
“還需要我再回東離島?”
“不!”
李辰安搖了搖頭:“我不喜歡玩什么無間道。”
寧知行眼露疑惑,便聽李辰安又道:
“雖然你說東離戰(zhàn)艦東離水師很強大,但在我的眼里……他們啥也不是。”
李辰安松開手,在書房中走了兩步,又道:
“不過東離島是必須要消滅的,這一戰(zhàn)在所難免。”
“我那小舅子鐘離秋陽統(tǒng)管寧國水師,他分身乏術(shù)……”
李辰安又看向了寧知行:“你死在戰(zhàn)場如何?”
寧知行震驚的看著李辰安:“……”
“華亭港正在修建,在華亭港那個地方,我要駐扎一支最強大的艦隊。”
“鐘離秋陽忙著臨水港的事,你就去幫我打理好華亭港,如何?”
“可我根本不會水戰(zhàn)!”
“學(xué)嘛,誰能生而知之?”
李辰安忽的拍了拍寧知行的肩膀,笑道:
“我讓鐘離秋陽給你一個熟悉水師的副手,嗯……再從臨水港弄一些以前的戰(zhàn)船和士兵過去作為你的班底,你再招募一些熟悉水性的士兵一同訓(xùn)練。”
“不能師出無名……這樣,我就委任你為寧國水師第二艦隊提督。”
“你記住,第二艦隊的任務(wù)并不是防御長江流域,而是……入海而戰(zhàn)!”
“這很有挑戰(zhàn),亦很有成就,但前提是你能活著。”
“你若是遇見了東離水師,若是戰(zhàn)死,我親自給你下葬,葬在……皇家陵園,如何?”
寧知行深吸了一口氣,他本已沒有神彩的眼里忽然有了光。
過了片刻,他躬身一禮:
“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