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唐軍大營。

侯君集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遠眺高句麗方向。

遼東的寒風依舊凜冽。

他接到程咬金即將東征的消息后，非但沒有因為可能被分走功勞而不快，反而露出了老謀深算的笑容。

“程知節(jié)去打新羅，好啊！打得越狠，越快，我這邊壓力就越小，機會就越大！”他對自己副將說道。

他深知，淵蓋蘇文此刻必然也得知了大唐出兵新羅的消息。那個狡猾的老狐貍，會怎么做？

是趁唐軍分兵，冒險出擊，尋求決戰(zhàn)？還是龜縮不出，加固防線，同時祈禱高挽能多撐一段時間？

侯君集判斷，以淵蓋蘇文的性格，后者可能性更大。

高句麗歷經(jīng)隋唐兩代征伐，國力損耗嚴重，淵蓋蘇文雖權(quán)傾朝野，但內(nèi)部并非鐵板一塊，他不敢輕易進行沒有把握的決戰(zhàn)。

“傳令各軍，”侯君集下令，“即日起，多派斥候，深入高句麗境內(nèi)偵查。

同時，前線各部，輪流向前推進，修筑營壘，做出步步緊逼、即將大舉進攻的態(tài)勢！”

他要給淵蓋蘇文施加巨大的壓力，讓他不敢分心他顧，更不敢派兵支援高挽。

這就是他的陽謀：你淵蓋蘇文不是想坐山觀虎斗嗎？我偏偏不讓你安穩(wěn)！我要讓你覺得，我侯君集的主力，隨時可能踏平你的防線！

這樣一來，既能策應(yīng)程咬金在新羅的行動，也能為將來真正總攻高句麗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

而在前線的一個唐軍堡壘里，薛仁貴正帶著他的部下進行著日常的操練。他沒有因為不能去新羅而懈怠，反而更加刻苦。

他親自示范騎射、劈砍、陣型變換，要求極其嚴格。

他知道，在遼東這片土地上，與高句麗精銳的對決，才是真正檢驗將領(lǐng)和軍隊成色的試金石。

淵蓋蘇文麾下的“鐵騎”和“甲士”，絕非先前面對的烏合之眾可比。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薛仁貴聲如洪鐘，在校場上回蕩，“高句麗的崽子們還在看著呢！想想你們身后的家鄉(xiāng)父老，想想陛下的天恩！

我們要用的，是高句麗人的血，染紅這遼東的土地，鑄就我大唐的萬世太平！

更要用的，是那淵蓋蘇文的頭顱，來證明我等男兒的勇武！”

“殺！殺！殺！”士兵們被他激昂的情緒感染，爆發(fā)出震天的吼聲。

薛仁貴滿意地看著麾下兒郎們昂揚的斗志，他撫摸著冰冷的戟桿，望向平壤方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渴望與戰(zhàn)意。

“淵蓋蘇文，你的人頭，我薛仁貴預(yù)定了！”

就在大唐各方緊鑼密鼓準備之時，程處默的“疲敵”戰(zhàn)術(shù)開始顯現(xiàn)效果。

新羅海岸線，數(shù)個夜晚，不同地點，接連出現(xiàn)了“唐軍”活動的跡象。

有時是震天雷的轟鳴和沖天的火光，有時是密集的號角和隱約的艦影，有時甚至是小股部隊的突然登陸襲擊，打了就走，絕不糾纏。

高挽派駐各地的守軍被折騰得苦不堪言，精神高度緊張。今天報告發(fā)現(xiàn)唐軍艦隊，明天又報遭遇襲擊，請求支援。

高挽在金城，被一份份求援和敵情通報搞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法判斷唐軍的主攻方向在哪里。

他只能像救火隊員一樣，拆東墻補西墻，將有限的機動兵力來回調(diào)動。

水師更是疲于奔命。

樸永烈和他的同僚們不斷在海上奔波，卻連唐軍主力的影子都沒看到，反而因為頻繁出航，士氣低落，怨聲載道。樸永冷眼旁觀，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而在這片混亂的掩護下，程處默親自率領(lǐng)一支精銳，乘坐數(shù)艘快船，悄無聲息地逼近了邇海郡附近的一處偏僻海灣。

這里礁石密布，水道復(fù)雜，大型戰(zhàn)艦難以靠近，但對于程處默挑選出來的熟悉水性的銳士來說，卻是一條絕佳的滲透通道。

與此同時，來自金城的密報也送到了程處默手中：高挽因連日來的壓力，疑心病愈發(fā)嚴重，與幾名掌握兵權(quán)的將領(lǐng)發(fā)生了激烈爭吵，甚至當庭斬殺了一名提出“穩(wěn)妥防守”建議的老臣！金城內(nèi)部，已是人心惶惶，暗流洶涌。

程處默看著密報，眼中寒光一閃。他知道，決戰(zhàn)的時機，正在迅速逼近。

他抬頭望向月色下朦朧的新羅海岸線，那里是他的戰(zhàn)場，是他建功立業(yè)，也是實現(xiàn)他對公主承諾的地方。

“傳令下去，”他低聲對身邊的副手說道，“按計劃行動。第一隊，登陸偵查，清除障礙。第二隊，準備震天雷和攻堅器械。其余人馬，隨我伺機而動！”

“我們要在這邇海郡，為新羅王殿下，也為大唐，扎下第一根釘子！”

海風帶著咸腥的氣息，掠過漆黑的海面，推動著唐軍的快船如同幽靈般滑向那片犬牙交錯的礁石海岸。

月光被薄云遮掩，只在浪尖偶爾投下破碎的銀輝，正是潛行的絕佳掩護。

程處默立于船頭，身形穩(wěn)如磐石，唯有銳利的目光不斷掃視著前方越來越清晰的海岸線陰影。

他能聽到自己沉穩(wěn)的心跳，也能聽到身后精銳士卒們壓抑的呼吸聲，以及甲板上兵器與水囊偶爾碰撞的輕微響動。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海鹽、汗水與鐵銹氣的特殊味道，那是大戰(zhàn)將至的氣息。

“將軍，前方水道比預(yù)想的還要狹窄，暗礁林立。”一名精通水性的斥候隊長從船側(cè)探出身，壓低聲音回報，臉上還掛著水珠，“但確實沒有發(fā)現(xiàn)高挽軍的哨船和岸防工事，此處應(yīng)是其防御盲點。”

程處默微微頷首，這正是他選擇此地的重要原因。

高挽的兵力有限，又被他的佯動戰(zhàn)術(shù)攪得心神不寧，必然優(yōu)先防守那些易于登陸的港口和開闊灘頭，對此類難以大規(guī)模展開軍隊的復(fù)雜地形難免疏于防范。

“命令第一隊，換小艇，分散登陸。上岸后，以火光三閃為號。”

程處默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夜風中傳出不遠便消散，“記住，首要任務(wù)是清除可能的暗哨，占據(jù)灘頭制高點，確保登陸場安全。非必要，不得戀戰(zhàn)，不得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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