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邊的態度也模棱兩可,長安的彈劾奏章怕是都快堆成山了!
再這么下去,咱們別說查案,怕是連自身都難保!”
孫伏伽沉吟片刻,緩緩道:“陛下圣心獨運,沉默不代表不支持,或許是在等待我們拿出更確鑿的證據,或是等待對手露出更大的破綻。
眼下,我們需穩住陣腳,行釜底抽薪之計。”
“如何釜底抽薪?”
“其一,輿論之戰,不能只靠官樣文章。”孫伏伽目光炯炯。
“程將軍,你挑選一批龍驤衛中口齒伶俐、熟悉本地民情的軍士,配合州府可靠官吏,組成若干小隊,深入市井、鄉里,不是去說教,而是去傾聽,去解答。
將新政每條每款,用最通俗易懂的話解釋給百姓聽,尤其是清丈田畝如何防止豪強兼并、平均賦役如何減輕貧戶負擔。
同時,公開此次騷亂中斃命匪徒的身份證據,揭穿他們受雇于人、煽風點火的真相。要讓百姓明白,誰才是真正為他們著想,誰又在背后搗鬼。”
程處默眼睛一亮:“這法子好!老百姓其實最實在,誰對他們好,他們心里有桿秤!我這就去辦!”
“其二,”孫伏伽繼續道,“對于地方官的軟抵抗,需區別對待。
拉攏一批,震懾一批,清除一批。
你我將聯名奏請太子殿下,請旨賦予我們臨機處置之權,對公然抗命、陽奉陰違者,無論官職大小,可先行停職查辦,再報朝廷。
同時,大力提拔那些真正干事、支持新政的官員,哪怕他們出身寒微或職位不高。
我們要讓所有人看到,跟著新政走,才有前途;暗中作梗,絕無好下場。”
“好!就該如此!”程處默摩拳擦掌,“我早就看那幾個磨洋工的刺史司馬不順眼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孫伏伽壓低了聲音:“對手越想切斷我們與長安、與證據的聯系,我們越要確保信息暢通無阻。
關于河北案的核心證據,尤其是涉及資金流向和那位親王的部分,我已通過絕對可靠的渠道,另備份了一份,直送陛下親信內侍之手。
此外,我們在這里的一舉一動,每日遭遇的困難、取得的進展,也需以密奏形式,直陳陛下。
要讓陛下知道,河北的局面,非我等不力,實是阻力重重,而這阻力之源,正指向長安。”
程處默重重點頭:“明白了!我讓龍驤衛最精銳的斥候負責密奏傳遞,確保萬無一失!”
就在孫伏伽與程處默調整策略,積極應對的同時,長安城內的博弈也進入了新的階段。
魏王李泰見第一次制造的騷亂效果似乎引起了父皇的沉默,心中竊喜,決定加大力度。
他采納了幕僚更陰險的建議:
不再直接制造大規模沖突,而是利用經濟手段,給孫伏伽的新政制造無法克服的障礙,從而坐實其“無能”的罪名。
他通過隱秘的渠道,指示河北境內那些仍忠于或受制于世家勢力的商號、糧行,開始暗中囤積糧食、布匹、鹽鐵等民生必需品,同時故意放緩甚至停止向市場投放物資。
一時間,河北各地雖未到饑荒程度,但市面上的物價開始出現不正常的波動上漲。
“米價又漲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聽說是因為新政擾亂了市場,商人們都不敢做生意了!”
新的流言伴隨著物價上漲而滋生。
百姓的生活壓力切實增加,不滿情緒開始積累。
孫伏伽和程處默雖然全力調撥官倉平抑物價,打擊囤積居奇,但對手隱藏在暗處,操控市場,使得他們的應對顯得被動而吃力。
消息傳回長安,彈劾孫伏伽“治國無方”、“與民爭利”、“致物價騰踴,民怨沸騰”的奏章果然再次多了起來。甚至連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員,也開始對河北新政的效果產生懷疑。
這一次,李世民沒有再沉默。
早朝之上,當又有御史言辭激烈地彈劾孫伏伽時,李世民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河北之事,朕已知之。孫伏伽、程處默前有查案之功,后有安民之責。地方有宵小作祟,市場有好商興風作浪,此非一日之寒,亦非二人一時可靖。”
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那些彈劾的官員:“然,新政攸關國本,不可因噎廢食。傳朕旨意:
加派戶部侍郎一名,精于錢谷之事者,赴河北協助孫伏伽平抑物價,理順市場。
另,著令周邊各道,調配部分物資入河北,以穩民心。”
這道旨意,依舊平衡。他既沒有否定孫伏伽,承認了河北問題的復雜性,又派去了戶部官員,看似是去“協助”,實則也帶有一定的監督和分權意味。
同時,從周邊調糧,既是實際支持,也暗示了對河北本地官僚和商界的不信任。
圣旨下達,魏王李泰心中一沉。
父皇沒有召回孫伏伽,反而給予了實質性的支持,這絕非他想要的結果。
他意識到,僅僅靠制造經濟混亂和輿論壓力,似乎還不足以扳倒孫伏伽這根釘子。
而東宮方面,李承乾則稍稍松了口氣。
李世民終究還是站在了新政一邊,雖然派去了戶部官員略顯微妙,但總體方向是支持的。
他立刻指示東宮屬官,全力配合戶部侍郎的調糧事宜,并再次密信孫伏伽,囑其抓住機會,與戶部官員精誠合作,盡快穩定河北局勢,做出成績,以堵悠悠眾口。
然而,無論是李世民看似平衡的決策,還是李承乾的殷切期望,都無法完全化解河北地下的暗流。
那個被魏王幕僚提及的“通過幾層關系找來的江湖亡命之徒”,并未因第一次騷亂失敗而罷手。
他們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接受了新的指令:不再制造大規模混亂,而是針對新政的具體執行環節和關鍵人物,進行精準的破壞和恐嚇。
幾天后,一名正在鄉下主持清丈田畝的州府小吏,被人發現暴尸荒野,身上財物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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