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幽深的石廊之中，陸青一步一步緩緩前行。

石壁上沁出的水珠，順著冷硬的巖面悄然滾落。這般陰濕的角落，向來是血族鐘愛的滋生之地。

隨著不斷深入，陸青愈發肯定——自己無意間闖入了傳說里的“無始之地”。

所謂“無始”，并非指時間層面上開端的缺失，而是空間被折疊與壓縮所致：從外面看，入口不過是巴掌大小的縫隙，可真正踏入其中，才驚覺內部空間大得超乎想象。

自邁進石門起，他已在這隧道中行進了將近一個小時，卻依舊未能抵達布魯赫祖山的核心區域。

出發前，蘇凌薇曾大致提及祖山的構造——

“整座祖山共分四層。”

“外層的兩層對族內成員開放，用作試煉與晉升的場所。”

“第三層只有長老和嫡系族人能夠進入。”

“至于最底層……存放著圣器，就連親王都不敢貿然闖入，聽說鎮壓著極為危險的事物。”

可惜她當年在族中不受寵，并未親身進入過，所知曉的內容也僅僅是些皮毛。

“這試煉到底是如何開展的呢？”陸青暗自思索著。

空蕩蕩的隧道里，唯有他的腳步聲，以及偶爾一閃而過的蝙蝠黑影相伴。

又過了半個小時，前方終于出現了隧道的盡頭——

一面泛著暗紅光澤的石墻，如同有生命的物體一般，微微起伏鼓脹。

陸青伸手觸摸，指節瞬間就被石墻“吞沒”。

“看來確實可以穿過。”

他不再遲疑，整個人徑直沒入石墻之中。

再次睜眼時，他已身處一座氣勢恢宏的地下廣場。

廣場的盡頭，矗立著兩扇古老的青銅巨門，門內一片漆黑，仿佛能夠吞噬一切光線。

“喂，小子，你在這里亂晃什么呢？”

突兀的質問聲在耳邊猛然響起。

陸青轉頭看去，只見兩名布魯赫伯爵守在門旁，他們猩紅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光。

其中一人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陸青幾眼，不屑地嗤笑道：

“子爵也跑來這兒湊熱鬧？”

陸青有意收斂氣息，只釋放出最表層那一絲微弱的波動，對方自然而然地將他當作剛晉升不久的子爵。

“來長長見識。”他微笑著回應道。

兩名守衛并未加以阻攔——祖山前兩層的試煉場本就對外開放，而且這青銅巨門烙印著遠古血脈禁制，外族之人連根頭發都別想伸進去。

“想試煉就趕緊去，別到處亂跑。”

“最近勒森魃族在祖山外圍鬧事，你要是東張西望的，小心被當成奸細給撕了。”

年長的伯爵板著臉教訓道，似乎對年輕人這種缺乏敬畏的態度頗為不滿。

陸青順勢擺出一副謙遜的姿態，溫和地回應道：

“我剛晉升，頭一回來，難免有些好奇。”

見他態度恭順，守衛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其中一人抬手朝巨門指了指：

“進去吧。記住兩點——”

“第一，別去打擾正在進化的同族，否則后果你自己承擔。”

“第二，要是撐不住就馬上退出來，別被血噬吸干了，變成干尸。”

“多謝提醒。”

陸青謝過守衛，朝著巨門走去。

“血噬……”他低聲呢喃，“聽起來像是個關鍵所在。”

巨門的表面覆蓋著一層濃稠的血漿，這便是血脈禁制的本體。

陸青將指尖探入其中——血漿溫順地包裹住他的手指，不僅毫無排斥之感，甚至還透出一絲親近之意。

“上古血脈果然暢行無阻。”

他嘴角微微上揚，可心里卻冒出一個更為大膽瘋狂的想法——

這層血漿，似乎也能吸收？

念頭剛起，掌心便傳來細微的吮吸之感，一縷精純的血脈之力順著手臂鉆進了他的體內。

“味道還不錯，只是現在不是享用的時候。”

陸青收回手，決定把這“美味”留到返程再品嘗，隨后整個人穿過了那層血漿。

待他身影消失后，兩名伯爵才收回目光。

“喂，你有沒有覺得這小子……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確實，剛才我訓他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具尸體？”

“得了吧，不過是個子爵罷了。能進入這扇門，就說明血脈沒問題，估計最多在第一層轉轉。”

二人說罷，回到了監控臺前。

巨大的屏幕上，四層空間的投影依次展開。

第一層密密麻麻布滿紅點，代表著正在試煉的族人們；第二層的紅點數量明顯減少；第三層則空無一人；第四層更是一片死寂，任何儀器都無法探測進去。

“科技還真是個好東西。”年長的伯爵翹著二郎腿，看著第一層又亮起一個新的紅點，“瞧，那小子進去了，看看他能堅持多久。”

……

穿過血漿之后，陸青踏入了一個更為廣闊的地下世界。

頭頂上方，倒懸著數以千萬計的吸血蝙蝠，每一只都挺著鼓脹的猩紅肚腹，散發出的氣息堪比低階血族。

陸青終于明白“血噬”指的究竟是什么——

正是這些蝙蝠。

洞頂同時還倒掛著一排排布魯赫族人。蝙蝠用獠牙刺穿他們的血管，貪婪地吮吸著鮮血，而當肚腹鼓脹到極限時，又會將吸飽的血液反哺回宿主。每一次血液回流，宿主的氣息便會極其細微地攀升一絲。

人獸共生，如此循環往復。

“這場景……”

陸青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來形容，最后只能低聲吐槽道：

“實在是夠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