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里還專門就此路段的修復問題,打了報告給縣政府和交通局,交通局已同意列入今年的鄉村道路專項維護計劃!”
江昭陽猛地加重了語氣,目光如同利劍般逼視著已經徹底呆滯、面色灰敗的蔣珂文:“這破損,是自然災害沖擊造成的偶發損傷!”
“并非工程質量本身的必然問題!”
“更不應作為否定李衛國同志在優化路線、推進項目中所付出巨大努力的污點!”
“你們考察組,拿著災后照片作為工程質量問題的‘證據’,卻對災害原因和后續補救工作不聞不問,只揪住破損的表象不放!”
“請問!你們這難道不是標準的‘似是而非’?不是典型的‘結論有失偏頗’?!”
“不是工作不深不細、不接地氣、只看表面不看實質的失職表現?!!”
字字誅心!
“你們透過了現象看實質了嗎?”
真相被徹底翻轉!
一條試圖釘死李衛國的“硬傷”,轉眼間變成了彰顯其擔當和智慧的巨大功績。
一組看似確鑿的“負面證據”,瞬間被置于由自然災害和項目優化背景構成的宏大圖景下,顯得如此片面、淺薄甚至荒謬!
蔣珂文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頹然跌坐回椅子上。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臉頰滾燙,全身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涌出,浸濕了襯衫后背。
考察組這份報告的核心部分,已經在江昭陽毫不留情、步步深入的剖析下,被拆解得體無完膚,化作了打回他自己臉上的一記記響亮耳光!
所有的質疑,都成了襯托對方更堅實的證據鏈!
張超森的臉色,已經不能僅僅用“難看”來形容。
那是一種混合了震驚、難以置信和如同領地受到侵犯般的陰鷙惱怒。
他夾在指間的香煙早已熄滅,只剩下半截蒼白冰冷的煙蒂,煙灰在他無意識的顫抖中簌簌落下,污染了整潔的會議桌面。
他的眼神不再看向桌面的材料,也不再看向窘迫至極的蔣珂文,而是如同兩把淬了冰的錐子,銳利而冰冷地釘在江昭陽的身上。
這個新提拔的副縣長!
他這精準到可怕的反擊,哪里是臨時起意?
衛星圖、原始規劃圖、暴雨山洪災害記錄、水利局檔案、交通局的后續修復計劃……
這一套信息之全、鏈條之密、出手之狠,分明是蓄謀已久!
是早早就在關注這個李衛國,或者說,是在密切關注著針對李衛國的一切動作!
在考察組下去之前,他就已經織好了一張密不透風的防御網!
甚至可能…在考察組“發現問題”的同時,他就已經在暗中“解決問題”了!
這背后是什么?
張超森的心底第一次掠過一絲不受控的寒意。
他精心設計的主導人事走向的棋局,此刻正被江昭陽毫不留情地撕扯得七零八落。
“嗬……嗬……”一陣粗重艱難、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吸氣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蔣珂文!
他從癱坐的狀態中,用盡全身力氣地直起了腰。
那張原本漲紅羞怒的臉,此刻慘白中透著一種灰敗的死氣。
他的眼球布滿血絲,嘴唇微微顫抖著,死死盯著江昭陽。
他不甘心就此一敗涂地!
他手上還有一張牌!
一張在他看來更加“毒辣”、更不易辯解的牌!
一股瘋狂又絕望的力量驅使著他。
他聲音嘶啞、扭曲:“好!公路!算是你有備而來!算是我們考察有疏漏!”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承認了前面兩點,這對他而言是巨大的屈辱,但他必須挺過去,拋出他的殺手锏,“但是!李衛國同志在去年的扶貧款精準發放工作中,存在優親厚友的嫌疑!”
“這一點,考察組經過初步核查,是有村民反映的!”
“這你又怎么說?!啊?這也是衛星圖能拍出來的?也是山洪沖出來的?這也是誤會?!”
他幾乎是獰笑著喊出這最后的質疑,似乎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憤懣都壓進這幾個字里。
扶貧款,優親厚友,這在基層治理中是最為敏感的紅線之一,一觸即爆!
是足以徹底毀滅一個干部政治生命的重大指控!
就算李衛國之前的問題都算“誤判”,只要這條能坐實,他就仍然是一個有“硬傷”、不能重用的干部!
江昭陽還能替他洗白這個?!
“啪”!
蔣珂文吼完這句話,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身體微微晃了一下,雙手支撐在桌面上,才勉強沒有再次癱倒。
他那雙通紅的眼睛盯住江昭陽,等待著他的反應。
全場,所有的目光,包括張超森那冰錐般銳利的視線,也再次聚焦在江昭陽身上。
這一次,江昭陽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針鋒相對地反駁。
他甚至沒有去看蔣珂文,而是緩緩垂下了眼瞼,似乎在審視著自己面前攤開的文件,嘴角,竟然勾起了一絲帶著濃濃嘲弄意味、極其淡,卻又極其刺眼的弧度!
沉默。
這短暫的沉默,讓蔣珂文那顆已經沉入深淵的心,竟不合時宜地又升起了一絲虛妄的希望:他是不是……被問住了?
這條太過敏感,他也沒辦法了?
然而,這絲希望僅僅是閃爍了零點一秒,便徹底被江昭陽冰冷的聲音碾得粉碎!
江昭陽抬起頭,目光平靜得如同深潭古井,毫無波瀾地看向蔣珂文。
他的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平淡,甚至帶著一絲令人不安的玩味:“哦?扶貧款優親厚友的嫌疑?”
他略微停頓了一秒,那平淡的音節里,卻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力量,“蔣部長,你提出這個疑問之前……仔細看過李衛國同志的檔案嗎?”
“嗯?!”蔣珂文渾身猛地一激靈!
一股極其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將他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檔案?檔案怎么了?
“什……什么意思?”他下意識地反問,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江昭陽的臉上那抹冰冷的嘲弄更深了。
他不再看蔣珂文,目光轉向所有處于高度緊張的常委,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般在每個字眼中炸開:
“李衛國同志的家,別說不在他工作的清水村,他甚至——不是本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