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江景彰輕輕地、幾乎是不帶一絲聲響地掀開了蓋在他身上的那條柔軟的薄毯,動作中透露出一種久違的輕松與自在。
他準(zhǔn)備從床上坐起,進而下床行走。
江昭陽伸出雙手欲攙扶父親,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爸,緩點兒!您身體剛好些。”
然而,江景彰卻以一種出乎意料的堅定輕輕推開了他的手。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自信而又帶著幾分頑皮的笑容,那笑容似乎在說:“你看,我沒事。”
他說道:“我今天下午,沒有你媽的攙扶就已經(jīng)可以下床了。”
“難道現(xiàn)在反而還不如下午?”
“那豈不是說明我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治療不僅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是越治越差了嗎?”
“兒子,你就放心吧!現(xiàn)在,我更不會比她攙扶時差。”
江昭陽聞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陣喜悅。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驚嘆,“這,這真是立竿見影啊?”
江景彰聞言,嘴角不禁微微上揚,臉上洋溢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滿意與欣慰。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仿佛是在確認一個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實,“是啊,兒子,你這次找來的趙院長真是個神醫(yī)。”
“上午喝了趙院長親自調(diào)配的中藥湯之后,整個人確實感覺舒服了好多。”
“那種長期困擾我的窒息感,此刻竟然神奇地消失了。呼吸變得順暢,連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我甚至覺得自己哪有病呀?怎么到了醫(yī)院?”
江昭陽聽后,更是喜出望外,連連點頭,“趙院長真是醫(yī)術(shù)高超,這中藥湯的效果簡直超乎想象。”
“要不然,為什么請趙院長診病那么難呢?”
“他的醫(yī)療水平不僅在全縣聞名遐邇,就連在全市范圍內(nèi)也是備受贊譽,患者們口口相傳,無不稱贊其醫(yī)術(shù)高超、妙手回春。”
“你有機會可得好好報答人家一下啊。”江景彰提醒道。
江昭陽鄭重地點了點頭,“爸,這個您放心。”
“知恩圖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我肯定會銘記于心。”
“我會用實際行動去回報趙院長的恩情。”
這時,江景彰努了努嘴巴,示意江昭陽看向墻角,“你瞧,那墻角里堆滿了各種禮品。”
“你挑選一些合適的,送給趙院長吧,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江昭陽一聽,頓時有些驚訝。
他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才注意到墻角里確實堆積了各式各樣的禮品,宛如一個小型的禮品倉庫。
其中以各種滋補品為主,如珍貴的人參、鹿茸精等,它們散發(fā)出誘人的光澤和淡淡的香氣。
江昭陽不禁有些驚訝。
他轉(zhuǎn)頭對已坐在沙發(fā)上的父親江景彰說道:“今天來了這么多人呀?送了不少禮品?”
江景彰微微點了一下頭,目光中透露出幾分復(fù)雜與無奈。
他嘆息道:“是的,從以前那門庭冷落無人問的日子,到現(xiàn)在卻是車水馬龍,絡(luò)繹不絕了!”
“真是世事無常啊。”
周靜在一旁聽著,也忍不住接口道:“你爸說得沒有錯!”
“今日來訪者眾多,禮品亦是琳瑯滿目,真是讓人眼花繚亂,真可謂車馬盈門,熱鬧非凡。”
“這場景,自從你爸去了市紀(jì)委以后,就一去不復(fù)返。”
“現(xiàn)在簡直讓人感覺是恍若隔世啊,真是天壤之別。”
“爸、媽,這是為什么呀?”
“怎么突然之間就來了這么多人,還都帶著禮品?”
江昭陽有些許納悶。
自己父親生病一事,除了白薇,那個偶然間從自己口中捕捉到一絲風(fēng)聲,對父親生病的消息略知一二外。
自己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半個字。
父親的單位呢?
何東來并不知道,即便他知道也會佯裝不知,更別就來探視了。
至于局工會組織,那個本應(yīng)以關(guān)心干部職工福祉為己任的機構(gòu),江昭陽更是心知肚明。
在這個單位里,一切都要看現(xiàn)任一把手何東來的眼色行事。
如果何東來沒有明確表態(tài),那么工會組織也不會輕舉妄動。
更不會擅自前來探視一個并不受何東來待見的上一任局長。
更何況局工會還并沒有知曉此事。
“爸,這是怎么一回事呀?并沒有人知道您生病的事呀?”
“不對吧,這么多醫(yī)生護士進出,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生病住院了呢?”
“我不是這意思,爸。”
“他們負責(zé)治療,這是他們的職責(zé)所在,每天面對各種病患,早已見怪不怪了。我是說……”
“是什么?”江景彰疑惑地追問。
“爸,我問的是,這么多來探視您的人,這情況著實有些反常。”
江昭陽輕聲解釋道,目光在病房內(nèi)來回掃視,進門的那個角落里還有許多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鮮花和水果籃,“想必定是有人不小心,或者是有意將您住院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而且……”他欲言又止。
他想說,“您已處于邊緣化狀態(tài)了,權(quán)力與地位的光環(huán)逐漸消散,誰還會那么在乎您呀?這樣的熱鬧場景,恐怕只有在您還身居局長之位時才會出現(xiàn)吧。”
但是,這話只可悶在心里,不好出口。
江景彰玩味一笑道:“兒子,你知道今天誰來了嗎?”
江昭陽聞言,心中猛地一凜,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身影。
難道是她?
她一來,不就等于公開了她與自己特殊的關(guān)系?
從而將兩人的關(guān)系置于風(fēng)口浪尖之上嗎?
她會是這樣一個缺乏深思熟慮,鼠目寸光的人?
這對她,對自己會是好事嗎?
一個有心計的領(lǐng)導(dǎo)斷不會如此。
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悄然浮上了他的心頭。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而,那個令他不安的念頭卻如同野草般頑強,剛一浮現(xiàn)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但又在心底悄悄蔓延開來。
不,他不相信她會這樣做。
她一定能夠明白這樣做的后果。
但另一方面,如果不是她的話,這一切又該如何解釋呢?
江昭陽感到自己的思緒如同一團亂麻。
怎么也理不清頭緒。
于是,他求證道:“爸,您告訴我,是她今天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