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刁鉆的上司，工作上可不能太積極。
如果不是因為外面太冷，蔣震不會這么快進入招待所的大廳。
來到大廳之后，他坐到旁邊的待客沙發處抽煙，腦海里不斷勾畫著此刻房間內的場景。
之前在省城的時候就接觸過唐龍飛，今天上午也見識了他人際交流中的圓滑。
這種從省里直下到縣市區的干部，一般來說都不怎么接地氣。
但是，這個唐龍飛不太一樣。
組織部出身，洞悉官場相當多的規則。知道如何做，才能受到組織的重視，得到最快速地提拔。
他的表面是相當相當溫和，甚至說儒雅的。
一如那會兒在辦公室里，當著劉德軍主任的面時，語氣很是溫和，絲毫沒有官架子。
可是，真實的他并不是那樣。
那會兒開車被他訓斥時，那個罵人的狀態才是他的本質。
“嗡嗡嗡”手機忽然響了。
蔣震不用看就知道是唐龍飛的電話，但是他沒有接。接起電話，肯定會被罵一通。
蔣震知道唐龍飛是想要依賴趙家這根大筋發展政績了。
連昨天那么小的案件，唐龍飛都已經清楚，想來唐龍飛跟趙家的關系發展得不是一般的快啊。亦或是，趙家今天上午主動找到了唐龍飛。
不管如何，這個電話要是接起來，唐龍飛絕對會當著趙家的面大聲呵斥，以顯官威。
202房間，就在二樓樓梯邊。
手機還在響的時候，蔣震推門而入，“唐書記。”
未出所料，趙德軍老縣長、趙大勇、趙大鵬，包括上次見到的趙大勇的幾個關鍵部門的表兄弟都在。而唐龍飛已經在主賓位置坐好了。
“介紹一下，這是我秘書，蔣震。”唐龍飛抬手做了個介紹的動作。
“哦？”趙德軍干過縣長，自然知道秘書跟領導之間的距離是非常親近，關系是非常密切的，轉頭微微皺眉，甚至不解地看向唐龍飛：“他？你秘書？”
“對！”唐龍飛笑著湊到趙德軍耳邊低語了幾句。
“哈哈哈哈！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啊……哈哈哈！”趙德軍笑得更大聲。
狗改不了吃屎？蔣震覺得他們兩人可能都在聊女人。趙德軍肯定跟他說過白悅的事，而此刻唐龍飛或許告訴了早德軍，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故事。
兩人哈哈大笑的聲音，當真刺耳。
看得出來，這幫人此刻的心情，當真是美妙極了。
可自己干杵在這兒，可就尷尬了……
桌上只留下了一個副陪的座位，可是趙德軍做主陪，我蔣震也不坐副陪給他陪客人啊。
“行了，趙縣長……”唐龍飛笑著站起來說：“剛才我就說了，我這人不吃不拿老百姓的東西，您雖然是有頭有臉的人，但歸根結底也還是個老百姓不是？今天，這頓飯，算我唐某人請您的！還是讓我來做這個主陪吧！餐具都沒用呢，來，您到這邊坐！”
“行行行！聽人勸吃飽飯嘛！呵呵！聽您的！”
說罷，兩人就換了位置。
唐龍飛坐主陪，趙德軍去了主賓。
如此一來，蔣震便覺得這個副陪的位置是給他留的了。
若是換了之前，蔣震肯定會走上前去坐下，但是，經歷了唐龍飛的訓斥之后，他知道唐龍飛這個人可沒那么簡單。
于是，站到副陪座位后面，微笑問：“唐書記，還有客人沒來嗎？”
唐龍飛輕挑眉毛，感覺蔣震這個油子是真油，本想等他坐下之后，再羞辱他起來，結果竟還知道問一問。
“付縣長馬上過來。”唐龍飛說。
“哦，好的。”蔣震微笑著后退兩步，轉身了眼旁邊，根本沒有人給他讓座，也不可能有人給他讓座。
這……
“吱”的一聲，門忽然被推開。
“不好意思，來晚了。”付小青微笑著走進來。
“小青，副陪！”唐龍飛笑著指向副陪的位置。
付小青看到蔣震在一邊站著，心里納悶他怎么不坐下？
但是，也不敢多說什么。
走向副賓位置時，步子邁得略微大些，雙腿因昨夜的纏綿不免有些發軟，下身也帶著痛感。身子不由自主就微微有些變形。
“身體不舒服嗎？”唐龍飛輕聲問。
“哦，今天忙活得有點多。不礙事。”付小青微笑落座說。
落座后，環顧四周，發現都被趙家人塞滿了，根本沒有其他空位了。她想要問問蔣震坐那兒，可是，生怕遭唐龍飛懷疑，話到嘴邊再次咽了回去。
“蔣震，愣著干什么？倒酒啊。”唐龍飛指了指旁邊茶水柜上的白酒說。
蔣震預料到今天中午會難堪，但是，沒想到會這么難堪。
前些日子還對這些人叫囂，未曾想今天就要被他們當奴才使喚了。
可是，秘書給領導的客人倒酒，于情于理，怎么反駁？
既來之則安之吧……
“好嘞！”蔣震“笑”著，走到一邊打開兩瓶白酒后，首先走到趙德軍面前，開始給趙德軍倒酒。
而后，依次給他們眾人倒酒。
“我是副陪，我來服務你們。”付小青說著，起身便要去倒酒。
“不用！讓蔣震倒就好！”唐龍飛當即阻止。
“我是副陪嘛！”付小青說著，站起身便拿了酒來。
旁邊的趙大鵬趕忙攔住，笑著將付小青按回座位上說：“哪兒能讓付縣長您倒酒啊！我來、我來！”
“呦，趙局長！”蔣震趕忙沖過去，故作客氣地說：“你這是干啥！這么點兒酒我還倒不上了？這還沒上菜呢不是？坐坐坐，你今天可是客，快坐快坐！”
趙大鵬眉頭輕皺，似是有些不敢置信蔣震會這么客氣。
“快坐快坐！”蔣震笑著將趙大鵬推回了座位上。
轉而走到趙大勇那邊，重新開始倒酒。
趙大勇看著杯中的酒越來越滿時，忽然不經意地問了句：“蔣震，昨兒晚上跟我老婆玩得開心嗎？”
蔣震反應極快，腦海中第一時間就冒出了個詞語：一箭雙雕。
只是白悅太笨，竟真的做了那么愚蠢的事。
別人做事是不成功便成仁，白悅卻是不成功便成騷。
如耿思瑤所言，倘若昨兒王琦等人慢了幾步、倘若自己早早繳械被拿了“證據”，那自己可能就真被扣上強奸罪的帽子了。
但是，白悅卻沒想到，這件事情不成功所要付出的代價有多大。
那可不是凈身出戶那么簡單，還會被扣上婚后與前男友茍合的“蕩婦”名聲啊。
趙家人這招一箭雙雕、一石二鳥的招數玩得不僅好，還很不要臉啊。
“大勇啊……”趙德軍忽然開口說：“待會兒再聊這事兒，還沒開始喝酒呢。”
趙大勇一臉無所謂，原以為新來的縣委書記是個硬茬，見了唐龍飛之后才知道唐龍飛跟之前那幾任縣委書記相差無幾，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他們趙家的官奴。
如此一來，還需要謹慎嗎？
“待會兒咱們還要聊聊掃黑的事兒，現在我想聊聊我老婆跟他私通的事兒！”趙大勇冷盯蔣震一眼之后，轉頭看向唐龍飛說：“唐書記，我趙大勇雖然不是體制內的人，但我也知道選人用人的重要性。您這個秘書，可得多考察考察才行啊……”
“哦……？”唐龍飛聽后，轉頭看向蔣震，故作不解地問：“趙總說的這事兒，可是亂搞男女關系的作風問題，是大問題！快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啊？”
“這事兒我知情……”付小青忽然開口道：“今天我聽掃黑組的人說了。昨天晚——”
“——付縣長，”趙大鵬當即打斷付小青的話，笑著說：“這事兒可不是掃黑組管的事兒，呵，這涉及到敲詐勒索呢。考慮到蔣震還是你們掃黑組的副組長，知道您要來之后，我還帶了白悅的筆錄過來。您過過目？”
話畢，從懷里掏出了一份筆錄復印件，遞給了付小青。
“我不看……”付小青低聲一句之后，不再看趙大鵬。
“我看看！”唐龍飛指著桌上的轉盤說：“放上面轉過來。”
“好……”趙大鵬趕忙將筆錄放到了桌上，給唐龍飛轉了過去。
趙大勇抬頭看向面容冷峻的蔣震，呵斥道：“領導看領導的，你倒酒啊！愣著跟個二逼似的，真當自己是顆蔥了還是怎么地？”
忍，是對的。
但是，一味地忍讓是不對的。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