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你找人跟蹤我了？”肖波的眼神忽然就憋不住地冒出火來。
前面剛被人家拍了行賄錄像，這會兒又被蔣震的人跟蹤，這他媽的后面還干個屁了啊！？
“我跟蹤你？我有那個必要嗎？呵……肖總，如果你這么懷疑我的話，我建議你找付國安給你另尋高明吧？”
“不是嗎？”肖波皺眉：“那你怎么知道這些事兒的？”
“冷西峰聽這邊道兒上人說的……”蔣震說：“我之前就告訴過你，這里不是漢東。漢東沒有黑市，這里有。可是，這四圖市不是暴力的自由之地，而是暴力的復雜之地。你這么一個外來人，還是個外來的富豪，多少人盯著你，你心里沒數嗎？他們盯著你不是怕你，而是在尋找對付你的機會……我也一樣，我無時無刻不被人家盯著。”
肖波聽后，忽然就安靜下來，眼神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走到桌邊，耐不住內心中的郁悶，再次點燃一根煙，抽了兩口后，抬頭說：“這么復雜的嗎？他們不會對我動手吧？”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你接下來是想要玩狠的嗎？”蔣震問。
肖波見事態如此，便也不敢再隱瞞，低聲說：
“說實話，我以為在這里跟在漢東沒什么兩樣……可聽你這么說，我覺得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啊。我起初的想法很簡單，這邊黑勢力猖獗，很多礦產資源都有黑社會背地里撐腰，那我為什么不能讓我的力量過來給我撐腰？而且，我來之前已經跟省里打點好關系了，如果出了事也會有人保我啊。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云亭縣官場里的人竟然……他們竟然的比黑社會還黑……”
蔣震見他開始說實話，便覺得這才算是兩人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認真交流。
“肖總……”蔣震微微向前，略微降低姿態，身體輕輕前傾，說：“在漢東省，誰不知道你是老書記的女婿？那邊的關系，誰敢跟你比？但是，這里不一樣，你就是付國安的女婿，他們都未必會把你放在眼里。這里面有咱華國南北方人情上的差異，也有云亭本地人性格上的因素。在這里做事，你必須要放下曾經在漢東的那些手段，想掙錢我可以帶著你掙錢，因為你有這個實力……但是，在各種關系的處理上，你不能再像昨晚那樣插手官場上的事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主動行賄的目的嗎？不就是想要拉攏自己的政治圈子……但是，云亭現在的情況比你想象得復雜，你若是繼續插手，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這話讓肖波有些不舒服了。
雖然自己來云亭就是為了掙錢，但是，你蔣震這態度有必要這樣嚴肅嗎？
可是，想到蔣震說的這些話，卻又不得不做出改變。
曾經哪兒遇到過今天中午這種情況？
一個鄉鎮書記竟然在自己這個大老總面前耀武揚威，這代表了他們的蔑視，也代表了這個地方的官員已經抱團了啊！
自己是個商人，又不是蔣震的角色，自己能搞掉一個李會田，但是，能搞掉李會田背后那個以魏成剛為首的團體嗎？
這顯然是不現實的啊……
而且，這些蝦兵蟹將的小角色，你就是找到市委書記伍成陽，他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下邊縣城來一個又一個地對付啊？
只有蔣震，也唯有蔣震才具備這個實力啊……
“肖總，我很坦白地告訴你，我非常歡迎你來云亭縣，因為你跟我都是漢東人，比起縣內那些商人，我更信任你！而且，我現在也亟需一個強大的商人來提升云亭縣的經濟。云亭縣現在是全市十七個縣市區的倒數第一，我蔣震能不能打造出政績，就看我能不能發展好云亭縣的經濟，而你……是我的不二人選！”
“唉……”肖波掐掉煙后站起身，再次走到窗前，雙手扶著欄桿，沉思半晌說：“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做吧……設備都買了，退也退不了了啊。”
“行。”蔣震站起身說：“那我們走吧……昨兒沒睡好，我得去補個午覺了。”
“走……”肖波和蔣震并肩走到門口，臨出門的時候，稍作退讓，讓蔣震先走了出去。
蔣震注意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
當領導的就是這樣，別說哪個領導很大方、很不拘小節……
要知道，真實情況是沒有一個領導不是細心的！
不過是面對這些無禮的動作，有些領導會表現出來，有些人不會表現出來而已。
但是，不管表現與不表現出來，他們都會在心里記下對方這些細小的失禮舉動。
所以，在官場上，每一步都要謹小慎微。
大大咧咧、直性率真的人想當領導，還不如去做個文藝人來得合適。
“那我這兩天先回漢東那邊處理處理集團別的事情，上次你不是留下我那下屬劉強的電話了嗎？有什么事兒，你直接聯系他就行。不管是人、還是錢，隨你調配。”肖波說。
“暫時還不需要……”蔣震微笑說：“等我先搞定中午這個不禮貌的家伙再說吧。”
“那個…設備啥的是真耗錢啊……我不是催你，也不是想打亂你的節奏，單純就是讓你照顧我的感受。咱們盡量快些哈。”肖波皺眉說。
“行，我盡量。”蔣震說。
走出食堂，肖波便朝著自己的車走去。
蔣震看著肖波上車前沖自己揮手時那略顯煩躁的模樣，自個兒心里倒是覺得有些舒服了。
有時候讓別人舒服了，自己就不舒服。
尤其是領導，讓下屬太舒服了，自己就不舒服。
蔣震早已領悟到這一點，只有讓別人都圍著你轉的時候，才能真正舒舒服服地把這個一把手干好。
不要管他們舒服與不舒服。
他們的不舒服，威脅不到自己的權力。
可是，他們若是讓一把手不舒服了，就證明是你這個一把手讓他們太舒服了。
舒服到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
當天下午三點半，紀委書記曲成凱來到了蔣震的辦公室。
“曲書記，有件事情我想跟您匯報匯報……”
曲書記一臉謹慎地湊上來，將手中累死一個MP4的視頻播放器放到蔣震面前：
“這是昨晚云頂集團向景行鎮鎮委書記李會田行賄的視頻，請您過目。”
“哦……”蔣震拿過來，一眼便認出這個行賄人是肖波的下屬劉強，“云頂集團這么囂張啊？這剛來云亭就行賄……看這樣子像是老手了啊。”
“絕對是老手了！”曲成凱說：“不過，他們低估了李會田的廉潔程度！李會田一分沒收，全都退了！”
“嗯，很好啊！李會田同志也算是經得起考驗的優秀干部了！”蔣震說著，將視頻器輕輕推了回去。
“那接下來這件事情怎么處理啊？”曲書記問。
“該怎么處理怎么處理吧？怎么樣？”蔣震微笑說。
“好，明白了。”曲書記說罷，當即笑著走出了辦公室。
門關閉的那刻，蔣震的眼神忽然就陰沉了下來……
——這個曲成凱真是沒把我放在眼里啊！
讓他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他竟然直接按照他腦海里的辦法去辦了？
他明明知道云頂集團是我在常委會上定下來的開礦集團，他能不知道我跟云頂集團的關系？
而且，這種事情，我這個當領導的能主動違反規定說放了這個劉強嗎？
不得你這個紀委書記主動替領導分憂解難嗎？
還笑呵呵應聲？還如此開心地去執法？
他腦子絕對不是缺根筋的問題，而是赤裸裸地不把我這個書記放在眼里啊！
蔣震馬上給肖波發了條信息：“有關部門可能會對劉強采取所示，讓他不要反抗。”
“嗯……不過，劉強跟了我十四年，他們要是敢對劉強不客氣，我要他們狗命！”
肖波發完這條信息時，已經抵達了省委大院。
上次來的時候，付國安就給他安排了通行證，駛進省委大院并不會有人攔。
在付國安辦公室等了一個多小時之后，付國安才從外面回來。
進門看見肖波冷著臉，便笑著說：“怎么看著跟吃癟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