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品還是從前的菜品,就連餐具的造型都跟從前一模一樣,只是看起來略微陳舊了幾分,可他卻覺得從舌尖蔓延開來的滋味寡淡尋常,絲毫尋不出從前的驚艷了。
宋凝慢條斯理的喝著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評價道:“是么?我倒覺得味道還跟從前一樣,興許是你心境變了吧。”
他們都不再是從前的自己,變的何止是心境?不過這未嘗不算一件好事。
傅東擎一心想著要抓住這個機會讓宋凝重新回到他身邊,想都不想的就改變了態度,改口迎合道:“你說的對,這家餐廳的味道沒變過,是我方才沒嘗出來,至于心境……確實也是變了。”
宋凝目光閃了一下,是第一次目睹他這副又卑又亢的模樣,雖說她早就不對他抱有任何希望,也算是看清楚了他的本質,可這一幕也還是難免會讓人對他感到不齒。
他現在能為了求她回頭 以后就能把這一點拿出來翻來覆去的講,就像當初她昏了頭跟他結婚一樣。
所謂最在意她的人正是最知道該怎么把刀子捅到她心窩里的人。
宋凝絕不會在同一件事上吃兩次虧,但她眼睫低垂,像是在掩飾什么情緒一樣說:“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變了。”
她的話音意味深長,怎么聽都像是在埋怨他竟然變了。
有愛才有恨,這跟她承認還在意他有什么區別?傅東擎從心底涌起一陣狂喜,接下來的表現的格外殷勤不說,還迫不及待的向她保證:“只要你愿意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能讓你滿意的。”
這話聽起來似曾相識,讓宋凝極其短暫的怔了一瞬,旋即借著將一縷散發別到耳后的間隙藏住唇角的諷笑,意有所指的問:“那林瀾和孩子怎么辦?”
他們離婚以后,在法律上就沒有任何聯系可言了,而林瀾雖然還沒跟他領證,但經由蔣秀蘭的一番招搖,同傅家有往來的人家都知道她是他的準太太了。
現在傅東擎若是再跟前妻有所往來,非得被人在背后狠狠議論不可。
傅東擎恰好在這件事上早有準備,他眼里閃著狂熱的光芒,同她允諾道:“你放心,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阻礙。”
宋凝估摸著時機差不多了,意有所指的問:“就像丁予期一樣么?”
她跟丁予期已經領證了,這原本是為了讓傅東擎死心而做的局,沒想到會隨著他們日復一日的相處而漸漸被鍍上一層曖昧的光暈,而關于這件事最該感謝的人就是傅東擎。
如果沒有傅東擎的死纏爛打,她也不會因為跟丁予期共渡難關而產生深厚的感情,哪怕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曖昧,單靠這份感情也足夠他們當一輩子的知己好友了。
宋凝平靜的凝望著傅東擎,目光沉靜的像是一汪不見底的潭水,藏住了所有想藏住的鋒芒。
有那么一瞬間,傅東擎以為她把他給看透了,可轉念想起她過往的表現,還是在心底自嘲了一句杞人憂天,然后自覺藏的極好的說:“當然不一樣,我不知道丁予期遇到了什么事,但林瀾那邊我絕對會解決好。”
說這話時,他不忘蹙眉擺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將早就準備好,但卻直到現在才派上用場的措辭擺出來說:“對了,你興許還不知道,我找到那個跟丁予期一起失蹤的人的遺書了。”
他把手機擺到了桌面上,而屏幕上赫然是一張信紙的照片。
宋凝定睛去瞧,見照片將信紙上的內容拍的清清楚楚,便也如傅東擎所愿的認真看完,詢問道:“所以他是從前就跟丁予期有糾葛,又剛好賭博欠了巨債,不想活了,所以就想拉個人墊背?”
事情的經過很清楚,邏輯也經得起推敲。
可問題在于她為了離婚而跟著丁予期學習法律知識的那段時間里是親眼見過他閱讀卷宗的。
越是現實中發生的事往往越沒有邏輯,反倒是人為操縱的結果會看起來完美無缺。
這一切未免太巧了。
宋凝聽到這里,幾乎可以肯定丁予期的失蹤就是他設的局,一顆原本還懸著的心登時安定下來,是篤定他壓根斗不過那只老狐貍。
不過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
宋凝裝出一副對丁予期毫不在意的模樣舉起手邊的高腳杯,微微搖晃著香檳說:“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她舉杯的動作很慢,是特意等著傅東擎有所反應,等他也舉起高腳杯想要跟她碰杯,卻是忽然加快了速度。
兩只杯子的杯壁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極其短暫的輕響。
傅東擎很久沒有這樣高興的時候了,他志得意滿到了有幾分忘形的地步,剛出餐廳就走近到宋凝身邊,掌心向內的抬手環住了她的腰身。
“阿凝……”
令人不適的熱度隔著衣服都顯得燙人。
宋凝渾身戰栗,但是不動聲色的避開了他的手,及時出言道:“我還沒說過會原諒你,請你自重。”
在海邊的糟糕回憶涌入腦海中,讓她差點就克制不住掄起挎包打他一頓的沖動了。
傅東擎有幾分不悅,可轉念想到宋凝從前對他那樣抵觸,要是現在忽然就接受他反倒會顯得奇怪,還是按捺住跟她親近的沖動,只殷勤的送她上了網約車。
宋凝勉強維持著微笑跟他虛與委蛇,直到扮演司機的大拿取下帽子才長長舒出一口氣。
祝如星從后視鏡里望見她疲憊的神情,也坐直身子,從副駕駛前方的空隙里鉆出來說:“剛剛看見那家伙的時候,我真想沖過去一棍子敲死他算了!簡直就是個禍害!”
她和大拿都是宋凝拜托瑞貝卡叫來幫忙的,按照原本的計劃,應該由瑞貝卡聯絡一些生面孔來扮演圍在宋凝身邊保護她的角色,可就在臨行動之際,還是由宋凝做主發動了身邊的熟人。
不是覺得熟人發動起來方便,而是因為宋凝在丟掉濾鏡后,已經是世界上最了解傅東擎的人了,她頷首道:“這人何止是一般禍害,誰要是能把他送回去坐牢,簡直就是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