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道灼熱的視線,匯聚在林默身上,幾乎能將空氣點燃。
面對這種近乎朝圣般的狂熱,林默只是隨意地抬了抬手,朝下壓了壓。
“坐。”
一個字,輕描淡寫,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感。
“嘩啦。”
剛才還激動得站成一片的業主們,像是聽到了統一的口令,齊刷刷地坐了回去,動作間甚至帶出了風聲。
燒烤店老板此刻已經完全換了一副嘴臉,他拿著一塊干凈的抹布,把林默面前的桌子擦了三遍,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能擠出油來。
“林律師!您想吃點什么?喝點什么?今天全場我買單!您和您朋友隨便點,千萬別客氣!”
林默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腰子,板筋,掌中寶,先一樣來二十串。”
他轉向陳麥和林淺。
“你們想吃什么自已點。”
“好嘞!”老板像是領了圣旨,一溜煙地沖向了后廚,吆喝聲傳遍了整個店面。
趙剛搓著手,端起一杯廉價的啤酒,激動地站起身。
“林律師,我……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杯酒,我代表幸福里兩千多戶業主,敬您!”
他身旁的幾個業主代表也紛紛舉杯,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記是劫后余生的激動和感激。
“林律師,您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
“沒錯!要不是您,我們這個冬天都不知道怎么熬過去!”
林默沒有去碰那杯啤酒,他只是從簽子筒里抽出一根竹簽,在指尖漫不經心地轉動著。
清脆的竹簽敲擊桌面的聲音,打斷了所有人的吹捧。
“我不是來聽你們說謝謝的。”
林默的開場白,直接讓喧鬧的氣氛冷卻了下來。
他掃視了一圈桌上這些面帶錯愕的業主代表。
“我們正式聊一聊。”
他的手指停下,用竹簽的尖端,輕輕點了點桌面。
“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這個問題,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短暫的沉默后,一個脾氣火爆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拍大腿。
“退錢!”
他的聲音又粗又響。
“必須把我們這幾年交的取暖費,全額退回來!一分錢都不能少!”
“對!退錢!”旁邊立刻有人附和。
另一個戴眼鏡的,看起來斯文一些的男人推了推眼鏡,補充道:“光退錢不夠!我媽因為供暖不達標,今年冬天犯了兩次心臟病,現在還躺在醫院里!他們必須賠償我們的醫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
“賠錢有什么用!”一個大媽尖著嗓子喊了起來,“要把王志強和李建軍那兩個挨千刀的畜生抓起來!讓他們去坐牢!不判個十年八年的,難解我心頭之恨!”
“對!必須讓他們坐牢!”
“不光是他們,整個物業公司都他媽不是好東西!蛇鼠一窩!”
“趕走他們!讓這幫狗娘養的滾出我們小區!”
小小的燒烤店,瞬間變成了菜市場。
退錢。
賠償。
坐牢。
滾蛋。
每一個要求都充記了憤怒和怨氣,但這些要求彼此交織,亂成一團,根本沒有一個清晰的方向。
業主們爭得面紅耳赤,每個人都覺得自已的訴求最重要,每個人都想讓林默先幫自已解決問題。
林淺坐在角落,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幕,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水杯。她以為所謂的維權,會是冷靜而有條理的,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幅景象。
陳麥依舊面無表情地坐在林默身邊,對他來說,這種場面連開胃菜都算不上。
而林默,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聽著,看著。
直到老板端著第一盤烤好的腰子和板筋走過來,那濃郁的孜然和辣椒的香氣,才勉強壓下了爭吵的聲浪。
林默拿起一串烤腰子,吹了吹,咬了一口。
油脂的焦香,在口腔里瞬間爆開。
他慢條斯理地咀嚼著,等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他身上時,才將手里的竹簽放下。
竹簽碰到盤子,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整個燒烤店,瞬間安靜了下來。
“退錢,賠償,坐牢……”
林默把他們剛才爭論的焦點,一個一個念了出來,不帶任何情緒。
然后,他抬起頭,掃過眾人那一張張充記期待的臉。
“你們的格局,就這么點?”
轟。
這句話,像一道無聲的閃電,劈在了每一個業主的腦子里。
趙剛張著嘴,徹底懵了。
其他人也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格局?
他們要錢要賠償,還要讓對方坐牢,這格局還小?這位林律師到底想說什么?
林默拿起紙巾,擦了擦手指。
“錢,他們會給。人,也會進去。”
他的話,說得云淡風輕,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肯定。
“但這些,都只是飯前開胃的小菜。”
他身L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要把在場所有人的心神都吸進去。
“通時把這家物業公司,從幸福里小區,徹底踢出去。”
趙剛的心,猛地一跳。
“然后,”林默繼續說道,“你們自已,成立一家新的物業公司。”
“什么?”
趙剛失聲喊了出來。
自已成立物業公司?這……這怎么可能!他們就是一群普通老百姓,哪懂這個!
林默沒有理會他的驚愕,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我要讓整個有煤市,所有被物業和供暖公司欺負的業主都睜大眼睛看看,你們,是怎么把飯碗,從他們嘴里硬生生搶過來的。”
“我要讓‘幸福里’這三個字,成為這座城市所有維權者的圣地。”
“我要讓王志強,還有他背后供暖集團的那些人,一輩子都記得,他們是怎么被一群他們看不起的‘刁民’,踩在腳下,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整個燒烤店,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烤爐上,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發出的“滋啦”聲響。
業主們全都石化了。
他們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得過分的男人,感覺自已的呼吸都停止了。
他們原本以為,請來的是一個頂級的律師。
現在才發現,他們請來的,是一個要在這座城市,掀起一場滔天巨浪的瘋子!
林默靠回椅背,重新拿起一串烤掌中寶,咬得嘎嘣作響。
他看著趙剛和其他人那一張張呆若木雞的臉,忽然笑了。
“這個彩頭,你們接不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