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律所。”
他握緊了方向盤，車子在下一個路口，平穩地掉頭。
“等等。”
林默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陳麥從后視鏡里，看到林默正用手指輕輕敲著自已的太陽穴，似乎在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片刻后。
“算了，還是回律所吧。”
林默放棄思考般地嘆了口氣。
“起碼人多，陽氣重。”
陳麥：“……”
黑色的輝騰，無聲地滑入龍城國際中心的地下車庫。
電梯平穩上升。
當404律所那熟悉的背景墻再次出現時，守在前臺的孫曉和孟佳，幾乎是同時彈了起來。
她們的臉上，還殘留著剛才那場驚天直播帶來的亢奮紅暈，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后余生般的疲憊。
“老大！陳麥哥！你們……”
孫曉的話，在看到被陳麥小心翼翼扶下車的林淺時，戛然而止。
女孩的狀態，比上庭前，還要糟糕。
那是一種靈魂被抽空后的，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陳麥，帶她去休息室。”
林默的聲音，打破了前臺的寂靜。
“讓孟佳給她弄點吃的，不要提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要。”
“好。”
陳麥應著，扶著林淺，如同護送一件稀世的琉璃，向律所內部走去。
林默沒有跟著進去。
他徑直走到前臺，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了冰涼的桌沿上。
那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癱倒在地。
“老大，你還好吧？”孟佳端了杯溫水過來，小聲問道，“網上都炸了，剛才我們律所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
孟佳臉上寫滿了焦慮和興奮交織的復雜神情。
“全是來咨詢的，還有好幾家媒體想約專訪！我們根本接不過來！”
林默的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不接。”
他的回答，簡單，粗暴，不帶一絲商量的余地。
“媒體的，一概不見。”
“咨詢的，告訴他們，官網排隊，價高者得。”
孫曉在一旁，拿著個小本子，急得快要原地轉圈。
“老大，還有人直接找到樓下了，被保安攔住了！都說是看了直播，有天大的冤情，指名道姓就要見您！”
“讓他們等著。”
林默擺了擺手，那姿態，像是在驅趕幾只惱人的蒼蠅。
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什么驚天大案，什么人民群眾，都不能阻擋他奔向真皮沙發的腳步。
他轉過身，邁開了步子，朝著那片象征著安寧與和平的休息區走去。
一步。
兩步。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休息室門把手的那一刻。
他的腳步，毫無征兆地，停下了。
整個身體，僵在了原地。
前臺，孫曉和孟佳大氣都不敢出，只是看著那個背影。
老大這是怎么了？
“曉曉。”
林默開口，兩個字，砸得前臺的空氣都為之一震。
“在！老大！”孫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氣場變化，嚇得一個激靈。
林默邁步，重新走回前臺，他沒有靠著，而是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籠罩了整個空間。
“把今天下午去有煤市的機票訂了。”
“今……今天下午?”孫曉懷疑自已的耳朵出了問題,“老大,不是說明天嗎?”
“改了。”
林默的回答簡潔得令人發指。
孫曉的大腦當場宕機。她張著嘴,指著林默,又指著屏幕上那些還在瘋狂滾動的咨詢信息,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可是老大,您剛才不是說要休息嗎?而且直播間那邊……”
“直播間關了。”林默打斷她,“休息可以在飛機上。”
他頓了頓,補充道:“訂三張。”
“三張?”孫曉愣住。
“我,陳麥,還有林淺。”林默的語調波瀾不驚,“最早的航班,商務艙。”
孫曉徹底傻了。
“老大,林淺她現在的狀態……”孟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開口。
“正因為她現在的狀態,才要帶她走。”林默轉過身,那雙平靜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冷意。
“留在這里她只會反復回想今天的庭審。”
“換個地方,換個環境,讓她看看,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需要被拯救的人。”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有時候,治愈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讓她獨自舔舐傷口。”
“而是讓她看到,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也不是最慘的那個。”
孫曉和孟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這就是林默。
永遠不按常理出牌,卻總能一針見血地,找到問題的核心。
“我馬上訂!”孫曉回過神,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幾分鐘后。
“老大,訂好了!今天下午三點半,飛有煤市,四點五十到。三張商務艙,一共……”
“報銷。”林默擺擺手,打斷了她的報價。
他轉身,朝著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通知陳麥,一個小時后出發。”
“讓他準備好林淺的證件和換洗衣物,別的不用帶。”
說完,他推開休息室的門,整個人消失在昏暗的光線里。
孫曉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長長地吐了口氣。
“佳佳姐,你說老大這是……”
“別問。”孟佳搖搖頭,“老大做的事,我們只管執行。”
她頓了頓,看著屏幕上那張機票訂單,喃喃自語。
“不過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老大這么……著急。”
一個小時后。
律所樓下。
黑色的輝騰平穩地停在路邊。
陳麥扶著林淺從律所電梯里走出來,女孩的臉色依舊蒼白,但至少不再發抖。
她的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上車。\"
林默已經坐在后座,他看了一眼林淺,沒有多說什么。
陳麥幫林淺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自已則坐到了副駕駛。
車子啟動,駛向機場。
車內很安靜。
林淺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眼神空洞。
林默沒有看她,只是低頭刷著手機。
屏幕上,是那個叫\"還我暖氣\"的趙剛發來的最新消息。
【林律師!我們按您說的做了!今天上午去了物業,他們不簽協議,我們就坐在那兒不走!】
【李建軍那孫子氣得臉都綠了!但他不敢動手,我們全程錄像!】
【現在物業辦公室門口,已經圍了好幾十個業主了!大家都說要跟我們一起去!】
林默看著這些信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很好。
火,已經點起來了。
接下來,就是他親自過去,把這把火,燒成燎原之勢。
他抬起頭,看向車窗外。
龍城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一絲陽光。
但有煤市那邊,應該會更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