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儀的光束，將周敘白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清晰地投射在會議室的幕布上。
那不是什么復雜的數據圖表。
而是一張龍國地圖。
地圖上，密密麻麻地閃爍著兩種顏色的光點，一種是代表著西數官方售后服務中心的藍色，另一種，則是刺眼的紅色。
紅色光點的數量，是藍色的十倍不止。
“這是我們團隊花了一個晚上，從工商、質監以及各大消費者投訴平臺上，整理出來的，關于貴公司近三年來，在龍國境內的所有客訴糾紛。”
周敘白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靜，精準，不帶一絲多余的情緒。
他就像一個最精密的外科醫生，在解剖之前，向家屬陳述著病灶的位置。
“紅色光點，代表未解決的投訴。其中百分之七十三，涉及數據丟失后的賠償糾紛。百分之十九，涉及維修過程中的二次收費。剩下的百分之八，是指控你們的售后工程師，故意夸大硬盤損傷，誘導消費者支付高昂的恢復費用。”
安德魯的臉，徹底白了。
他身后的四個工程師，大氣都不敢出。
這些事情，他們當然知道。不如說，這本身就是他們盈利模式的一部分。利用信息差，利用客戶對數據丟失的恐懼，榨取超額利潤，是行業內公開的秘密。
但他們從沒想過，會有人把這些“秘密”，如此直觀，如此赤裸地，展現在一張地圖上。
周敘白的手指在觸摸板上輕輕一點。
地圖瞬間切換，變成了一份名單。
名單上，是幾十家公司的logo。
“這些，是去年因為數據問題，和你們發生過法律糾紛，但最終選擇庭外和解的企業。”
“我們有理由懷疑，貴公司在明知硬盤存在設計缺陷的前提下，依然進行銷售，并在售后環節中，存在欺詐消費者的行為。”
周敘白終于停下了他的陳述。
他推了推眼鏡，看向已經呆若木雞的安德魯。
“安德魯先生，你覺得，如果我把這份報告，以及我們剛剛的談話錄音，匿名發給這些公司的法務部，會發生什么？”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陸衡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臉上帶著一種殘忍的笑意。
爽！
太他媽爽了！
用魔法打敗魔法！不，這是用專業碾壓傲慢！
跟他們404律所玩這套？這幫老外還嫩了點！
安德魯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終于明白，自已從一開始就錯了。
眼前這幾個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律師，他們是一群瘋子，一群掌握著恐怖能量的瘋子！
林默的技術，周敘白的調查能力，再加上陸衡那不講道理的財力和暴力……
這根本不是一個小型律所該有的配置！
恐懼，在一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但緊接著，是巨大的羞辱和憤怒。
他，安德魯，西數公司首席技術官，年薪千萬美金的行業頂尖精英，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奉為上賓？
今天，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律所，逼到了這個地步！
“你們……”
安德魯深吸一口氣，似乎想找回自已的氣場。
他強迫自已挺直了腰桿，臉上擠出一絲輕蔑的假笑。
“你們這是在威脅我？”
“不。”周敘白糾正道，“我只是在陳述一個，可能會發生的未來。”
“哈哈哈哈……”安德魯忽然笑了，笑聲干澀而尖利，“未來？就憑你們？”
他伸出手指，指著周敘白，又指了指林默和陸衡。
“一個小小的律師，也敢這么和我們西數的人說話？”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聲音也拔高了八度。
“你們知不知道我們西數的法務團隊有多強大？我們養著全世界最好的律師！你們這種小作坊，我們法務部的一個實習生，就能把你們告到破產！”
“我承認，你們有點小聰明，懂點技術，會查點資料。但那又怎么樣？在絕對的資本和權力面前，你們這些小把戲，一文不值！”
他漲紅了臉，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
“威脅我？你們配嗎？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讓公司中止和你們的一切合作！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個指令，你們這個所謂的404律所，明天就會收到我們集團的律師函！”
“我倒要看看，是你們這個連名字都搜不到的小破所厲害，還是我們世界五百強企業的法務團隊更硬！”
他幾乎是在咆哮。
這是他最后的尊嚴，也是他最強大的武器。
用資本碾壓，用集團的法務力量，碾壓一切試圖挑戰他們權威的螻蟻。
這一套，他們屢試不爽。
然而。
他預想中的恐懼和退縮，并沒有出現。
“噗嗤。”
一聲沒忍住的笑，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是陸衡。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一邊笑，一邊拍著桌子。
“哎喲我去……我不行了……默哥，老周，你們聽見沒？”
“他說……他說要用他們公司的法務團隊，告我們？”
陸衡指著自已，又指了指林默和周敘白。
“告我們？就憑他們公司養的那幾個廢物？”
安德魯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
廢物？
西數法務部，匯集了全球頂尖的律政精英，在這個年輕人嘴里，竟然成了廢物？
林默也終于有了動作。
他沒有笑。
他只是拿起桌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然后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他走到依舊處在錯愕中的安德D魯面前。
“安德魯先生。”
“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現在，立刻，馬上，帶著你的團隊，去把那塊硬盤給我修好。”
“酬金，一千萬，一分都不會少。”
他頓了頓，平靜地看著對方的眼睛。
“第二。”
“你現在可以給你公司的法務部打電話。”
林默將那部碎屏手機，輕輕放在安德魯面前的桌上。
“告訴他們，他們的對手，叫林默。”
安德魯的身體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林默，又看了一眼桌上那部屏幕已經完全碎裂的手機。
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但這種威脅，又和他剛才的咆哮截然不同。
他的威脅，是狐假虎威，是借著世界五百強的勢。
而眼前這個男人的威脅，是純粹的，源于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