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丁教的根本不是他們熟悉的墨家機關術,而是許多聞所未聞的理念,如杠桿原理、慣性定律、加速度之類的東西。
雖然說墨家的墨經早就對杠桿原理之類的東西有所記錄,對力學也有一定的研究,但卻沒有如此清晰的概括。
至于慣性之類的東西,他們卻是第一次知道。
在此之前,墨家一直認為力是運動的原因,卻并不能解釋“拋射體離開手后仍能運動”的原理,只將其歸結為物體上面殘留的力量。
所以這一學不得了。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簡直像著了魔,每天天不亮就往工坊跑,跟著墨小丁學那些新的成系統的東西。
甚至偶然之間又一次聽到小丁自己在念叨什么萬有引力、磁力生電之類的理論,引起了兩人的莫大興趣。
可惜一番追問之下,兩人才發現,小丁對那萬有引力定律、磁力之類的東西也是一知半解,他也是從那禽滑厘大師兄那里偶爾聽來的。
雖然沒問出來什么,但是兩人憑借本能,就知道這寥寥幾個字里面藏有大學問。
不由得好奇的抓心撓肝,恨不得現在就去將那兩個小叛徒抓回去嚴刑拷打一番。
殊不知,那兩個小叛徒現在自己也是抓心撓肝。
無他,自從趙誠“不小心”脫口而出那幾個理論之后,不論他們怎么追問都不再進行解釋。
所以就算是禽滑厘兩人,現在對此也是一知半解,全靠絞盡腦汁自己腦補,腦袋上面的頭發,那是禿了又禿。
所以就算他們現在把禽滑厘兩人抓回去,最后的結果也是幫著他們一起跑回來,在墨閣求趙誠給他們講解磁力生電的原理。
而就在井邵兩人學得驚喜連連時,墨小丁卻突然停了課,“兩位先生學得很快,這些基礎理念足夠你們上手工作了,明天去器械工坊報道吧。”
兩人又是意猶未盡又是驚喜,以為終于能接觸墨閣的核心技術了。
可第二天一進器械工坊,他們便再次傻了眼。
管事給井邵分配的活計,是制作鐵質齒輪的齒牙,要求每個齒牙的斜面誤差不能超過一根發絲。
給關翰的活計,是給鐵制連桿涂防銹漆。
那漆是桐油與石墨混合熬成的,粘稠得很,稍不注意就會涂厚,得用細毛刷反復刷勻。
他們就像這巨大工坊里的兩顆螺絲釘,只負責最邊緣的環節。
井邵蹲在案前,眼睛盯著齒輪,手指捏著細銼刀一點一點挪動。
關翰站在涂漆架前,一天下來,人都木了。
別說核心的蒸汽技術,就連器械關鍵部位的組裝,他們都沒資格靠近。
那些組裝坊門口都有專人看守,只有佩戴“進階匠”徽記的人才能進入。
兩人再也忍不住,又一次找管事抗議。
管事卻拿出一本泛黃的《墨閣匠規》,指著其中一條道,“你們來墨閣才七天,資歷太淺。
按規矩,至少要做滿三個月基礎活,考核合格后才能學進階工藝,想接觸核心技術?
再等半年吧!”
半年???
這下兩人都麻了。
要真在這里呆上半年,黃花菜都涼了。
井邵捏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關翰則重重嘆了口氣。
他們這才終于明白,墨閣的核心技術,根本不是潛入墨閣就能輕易接觸到的。
可事到如今,他們已經進入墨閣,更接觸到了墨閣那種新的成體系的機關知識,深知這墨閣之中,不僅僅有動力樞要這等隱秘,更有如萬有引力、磁力生電那等不可思議的東西,深不可測。
所以即使再不耐煩,最后也還是忍了下來。
兩個老家伙在忙碌了一天之后,雙眼無神的回到宿舍,相對無言。
“你說……這些叛徒小子怎么突然之間會了這么多東西,就像是開了竅似的?”
“或許是在這趙國碰到了什么際遇吧?!?/p>
“按照這個進度,我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夠接觸到那動力樞要,搞清楚其中隱秘啊?!?/p>
“總不能真在這里熬資歷吧?”
“不然怎么辦,難道我們現在爆發,直接闖進核心區,把那兩個小叛徒綁了,再把那動力樞要帶上,一路殺回機關城?”
“唉,師祖讓我們來調查,情況沒調查清楚之前,怎能貿然出手?”
“我看這動力樞要或許真是以煤炭生力,而不是什么邪術陣法,如此一來,不論那趙誠在戰場上如何,至少在這武安城,是真的在用機關術造福百姓,那幾個小子也并非全然是屈服于他的武力,算不得助紂為虐?!?/p>
“這種情況下,我們出手搶奪動力樞要,一路殺回機關城,豈止是師出無名,與那盜匪何異?”
“哼,你還為他們說上話了,那趙誠如今確實是對武安城百姓不錯,可憑借的是什么呢?無非是我墨家子弟的機關術。
而他之前又做了什么?屠戮無數,扣押我墨家子弟為他做事,這人死不足惜,不能因為現在做了好事,就忘了之前他的罪孽?!?/p>
井邵坐直了身子,冷目看向外面,“再者說了,他能憑借這種動力樞要做出來的機關造福百姓,我墨家就不能了嗎?”
“只要找個機會將這血屠干掉,咱墨家子弟自然恢復自由,到時候讓他們回歸墨家,戴罪立功,將這新機關工藝和知識在機關城發揚光大,我墨家得此動力樞要,如虎添翼,只會比這血屠做的更好才是。”
關翰只是搖頭,“不妥不妥,你我雖修為不俗,刺殺了血屠也可全身而退。
可刺殺秦國武威君這等事情,事關重大,如同讓我墨家與秦國宣戰。
大戰一起,又是生靈涂炭,那些百姓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