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大梁城的一處地下密殿內,燭火的暖光飄飄忽忽的照亮周圍。
青銅長案上攤著一張精細的天下輿圖,秦國疆域已用朱紅顏料涂得半滿,四國軍政首腦圍坐案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沿,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這是他們對抗秦國前的最后一次結盟商議,容不得半分差錯。
“……如今韓國秦國都已經被那秦國攻下,他們已經占據中原核心,”楚國軍方主帥項燕率先開口,他手按腰間佩劍,多年戰場征戰凝聚出的氣勢如同山岳般厚重。
一雙銳利的眸子逼視其余三方,十年前那場合縱抗秦的慘敗還歷歷在目。
諸國臨陣退縮、各保私利的模樣他至今難忘,語氣里帶著幾分掩不住的憤懣與恨其不爭。
“他們東控函谷關天險,北據代郡抵御匈奴,南握南陽糧倉,已然形成‘西守關中、東扼中原、南北輻射’的絕優態勢!
更有那血屠趙誠帶著血衣軍屯兵邊境,虎視燕、魏兩國,隨時可能東出,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二國!”
他掃過眾人,目光沉沉,“我等四國若是想要取勝破局,必須避免之前合縱松散、各自為戰的弊端。
不然還是重蹈覆轍,不如各據一方!”
項燕話音剛落,魏國使者魏白便起身拱手,“項將軍放心,此事晚輩早有謀劃。”
這年輕人是信陵君魏無忌的后代,雖年紀輕輕,卻已是魏國為數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后起之秀。
此刻臉上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我等合縱攻秦之前,必先夯實聯盟根基。
此前各國合縱屢敗,根源在于三點,利益沖突難解、指揮混亂無章、易被秦國反間計鉆空子!”
他俯身指著輿圖上的秦國,語氣清晰而快速,“秦國最擅長抓住諸國的破綻,畢竟各國皆是為自身存亡而戰。
一旦觸及核心利益,聯盟便形同虛設。
所以晚輩認為,此次需先達成三個共識,方能凝聚合力!”
“其一,必須統一指揮權與戰后利益分配!”
魏白抬眼掃過眾人,“我們應推選一位合縱盟主,統籌全局戰事。
再設一位副盟主輔佐,協調各國行動。
同時,需提前明確戰后秦國疆域的分割方案。
唯有利益清晰,各國才不會臨陣動搖!”
這話一出,殿內眾人皆下意識點頭,無人提出異議。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問道,“那你覺得,誰來做這個盟主最為合適呢?“
這老者乃是齊國稷下學宮魯仲連,明明是個學者,但一身江湖俠氣。
蓋因為他對于齊國失望,已經多年游歷諸國,不參與世俗之事。
如今聽說齊國竟然有合縱之心,他不愿被那奸相后勝攪和了,于是親自回歸,要主導這事情。
“晚輩認為,盟主之位當屬楚國!”
魏白毫不猶豫地回答,“如今四國之中,唯有楚國國力強盛,兵力雄厚,是能與秦國正面抗衡的主要力量。
且楚國地處抗秦前線,常年與秦軍周旋,經驗最為豐富,由楚國執掌最高指揮權,最為妥當!”
眾人聞言互相遞了個眼色,片刻后紛紛頷首,“若為楚國,我等無異議!”
“項老將軍久經沙場,由他統籌全軍,我等放心!”
“楚國當盟主,合情合理!”
“既然盟主已定,那副盟主該由誰來當?”
一旁的燕太子丹放下手中的小型蒸汽機模型,語氣帶著幾分探尋。
他此次為燕國存亡而來,對聯盟的每一個細節都格外上心。
魏白臉上露出一絲靦腆的笑意,拱手道,“晚輩斗膽提議,由魏國擔任副盟主。
魏國雖國力衰弱,卻與秦國直接接壤,此戰關乎魏國生死存亡,我等絕無可能退縮,更不會損害諸國利益。
且魏國腹地將是抗秦的主戰場之一,需有人居中協調前線事務。
由魏國擔任副盟主,便于及時應對戰局變化。”
這話一出,殿內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皆低頭思索,顯然心存疑慮。
燕太子丹最先開口,語氣帶著幾分質疑,“魏公子,并非我不信魏國,只是如今魏國名將凋零,連守疆都需仰仗他國援助,若擔任副盟主,怕是難以服眾吧?”
魏白卻不慌不忙,“太子放心,魏國擔任副盟主,并非要執掌軍權。
前線領兵之將,可由諸國共同選拔名將擔任。
晚輩提議魏國做副盟主,是因魏國另有重任。”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諸位也知,我魏國處于此地,大戰一起,將直面血屠趙誠與他的血衣軍。
那趙誠修為通天,還修有采生折割的邪術,麾下血衣軍也多是邪修,尋常將士根本無法抵擋。
這才有三日克邯鄲,十日下趙國之舉!
對付這類方士邪修,唯有方士能抗衡。
恰好,我魏國近日迎來了一批隱世方士,據說是那劍廬的傳人!”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蘊藏劍意的木劍,而后輕輕揮動,將手中一塊木板輕易斬斷。
“諸位可見此物了?便是來自于他們!”
“這些人劍術通玄,殺伐無雙,且與趙誠有仇怨。
如今有他們助陣,再從諸國集結能人異士,足以組成對抗血屠的主力。
魏國愿掏空國庫,為這些方士提供修行、戰斗所需的奇珍異寶,只求守住前線!”
魏白看向眾人,語氣誠懇,“對付方士,兵法戰略用處不大,無需爭奪指揮權。
魏國作為抗秦第一線,只需些許主導權,確保能及時調配資源、守護本國疆土。
諸位可有異議?”
眾人聞言皆暗暗點頭,唯有項燕面色古怪,似有話要說。
他遲疑了片刻,終于開口,臉上帶著幾分尷尬:“那個……魏公子,你說的劍廬,為首之人可是名叫謝清眠?”
魏白一愣,眼中滿是詫異,“項將軍竟認識此人?”
項燕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這些人之前曾來過楚國,說什么算賬之類的事情,我還當他們是江湖騙子,被楚巫趕走了……”
眾人都是一愣,“還有這事?”
項燕說道,“此事好像也與那趙誠有關,說是我楚國有人騙了他們劍廬的弟子刺殺秦王,導致那趙誠打上門去,擒殺了那名弟子,他們來責問此事,我楚國無人領認,自然當做了是訛詐……”
燕太子丹眉頭緊鎖,語氣中的疑慮更重,“若他們連趙誠都擋不住,還被人上門擒殺弟子,這般實力,怕是難以對抗血衣軍吧?”
“太子誤會了!”
魏白急忙解釋,“當初劍廬弟子被殺,并非實力不濟,而是因劍廬顧忌幾百年前立下的規矩,出手時有所顧忌,才讓趙誠有機可乘。
如今那些規矩已破,他們再無束縛,這才下山找趙誠報仇!”
“魏公子所言不假。”
魯仲連突然開口,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老夫曾聽聞方士提過,數百年前有‘終南三誡’。
不涉諸侯紛爭、不與朝官結怨、不斬凡俗將士。
當年他們不敢全力與趙誠抗衡,恐怕正是受了這規矩限制。
如今終南三誡已破,天下方士紛紛入世,這與劍廬之人所言正好對應。”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齊國便是如此,近日來了幾位自稱云中子弟子的方士,修為高深,還懂推演之術,被齊王奉為上賓。
奸相后勝曾多次阻攔,都被他們用妙法化解,甚至斬去了后勝麾下大批作亂的門客,如今齊國朝堂倒清凈了不少。”
“竟真有此事!”
燕太子丹眼前一亮,臉上的疑慮瞬間消散,語氣帶著幾分欣喜,“我燕國近日也來了幾位奇人,自稱是廣成子的弟子,還露過幾手呼風喚雨的本事。
我先前還心存疑慮,怕他們是秦國細作,如今看來,是我狹隘了!”
他又補充道:“除了這些方士,我還派人去請了墨家機關城的援助。
墨家弟子不僅擅長機關之術,修為也個個不凡,他們已答應加入聯軍,可與劍廬之人一同作為對抗血屠的主力!”
“如此一來,副盟主之事便無異議了!”
魯仲連撫掌笑道,“既然核心職位已定,不如先敲定利益分配方案。
這是各國最關心的事,早點說清楚,也能讓大家更安心。”
魏白松了口氣,重新指向輿圖,用炭筆在秦國疆域上劃出幾道分割線,“若能成功滅秦,戰后疆域按此分配。
齊國得山東半島與淮北之地,楚國得南陽、漢中及巴蜀,魏國收復河東、河西故土,燕國則取代郡與上谷。
諸國只需在戰場上拼盡全力,不刻意拖延、不私下妥協,便按此方案執行!”
眾人俯身細看,見分配方案兼顧了各國的核心訴求,皆露出滿意之色,紛紛點頭,“此分配公允,我等無異議!”
“如此甚好,既報了國仇,也能有的放矢!”
“魏公子方才說有三個共識,這是第一點,那第二點是什么?”
項燕見大事已定,語氣也輕松了幾分,主動追問后續計劃。
魏白直起身,擦了擦額角的薄汗,“第二點是后勤分工。
此前合縱,常因糧草、軍資供應不上導致潰退,此次絕不能重蹈覆轍!
需按各國所長明確分工,避免推諉。”
他指著輿圖上各國的富庶之地,逐一解釋,“齊國坐擁海鹽之利,商業繁茂,可牽頭籌集軍資,再調遣沿海商船隊負責糧食運輸,確保糧草能跨地域調配。
楚國江漢平原沃野千里,糧草儲備最豐,當為主力糧草供給方,需按時將糧食運往前線中轉站。
魏國河東糧倉靠近主戰場,可就近承擔前線將士的日常補給,減少運輸損耗。
燕國遼東之地民風彪悍,兵源充足,可負責訓練輕騎兵與步兵,戰時及時補充聯軍兵力。
如此分工,能讓各國壓力均等,無人能以‘負擔過重’為由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