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我那剛從武安城逃出來的管家說,那武安縣令王博,就是因為攔著趙誠分地,被當眾斬了!
他手下的屬吏,只要沾了錢家的關系,一個沒跑,全被當場斬殺!”
這話一出,議事廳里瞬間安靜了幾分。
李嵩的火氣也消了些,臉上的慌張一閃而逝。
他端起涼茶猛灌了一口,卻還是壓不住心頭的慌。
接著又聽人說道,“聽說當時還有仙人出手,要保那王博的命,都沒有能夠保住!”
“與那王博合伙的錢家,更是被那血屠直接殺了大半人口,屹立百年的家族,生生給殺散了!”
聽到這話,李嵩渾身一顫,囁嚅著嘀咕道,“那這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咱們可惹不起啊!”
王仲也是臉色發白,手指攥著桌布,“大家應該都清楚,這血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咱們硬拼,怕是跟王博、錢家一個下場……”
“那怎么辦?”
有人慌了神,但想到自己家的地,還是咬著牙說道,“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把咱們的地分了吧?
我家那七百畝水澆地,每年能收千石糧,分出去了,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
“該死的,這人瘋了不成?
奪我們的田,分給那些泥腿子,對他有什么好處?”
“要不……”
李嵩猶豫了片刻,壓低聲音提議,“要不然,我們派個人送些錢糧過去。
告訴他,只要不分咱們得田,咱們每年都給他一大筆錢糧,一定比那些泥腿子交租交稅給的多,如何?”
“呵!”
一聲冷笑突然從角落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趙國舊貴族韓烈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著一把青銅匕首,眼神里滿是不屑。
“李老爺,你這是被嚇破膽了?
不過是個只知殺戮的屠夫,你們就怕成這樣?”
“韓公子,話不能這么說。”
王仲皺著眉,“那趙誠連仙人都能打過,咱們手里這點私兵,在他面前跟螞蟻似的,硬拼不是送死嗎?”
“送死?”
韓烈猛地站起身,匕首“啪”地拍在桌上,“咱們打不過他,難道就只能任他拿捏?
列人城是咱們的根基,地沒了,咱們跟那些泥腿子有什么區別?”
“還是說,你們都想過那些泥腿子過的日子?一年到頭飯都吃不飽幾頓?”
聽到這話,眾人的目光陡然清明了一些,連恐懼和驚慌都褪去了許多。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大家伙都是做慣了人上人的,每頓桌上沒點肉,那都要被人笑話。
如何能夠過得了那種一年到頭吃不飽幾頓飯的日子?
那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韓烈走到廳中,目光掃過眾人,聲音里帶著蠱惑。
“趙誠雖強,可他剛占武安,根基未穩!
咱們只要聯合起來,再暗中聯絡周邊隱藏的趙國舊部,許他們好處,請他們出兵對付趙誠。
到時候內外夾擊,他顧此失彼,哪還有功夫分咱們得田!”
“聯絡舊部?”
趙德皺起眉,“趙國全境早就被秦軍占了,舊部要么降了秦,要么躲在深山里,哪還有能打仗的?
再說,就算聯絡上了,他們敢跟趙誠作對嗎?”
“怎么不敢?”
韓烈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秦國要分豪紳的地,不只是咱們恨!
整個故趙的貴族、豪紳,哪個不恨?
只要咱們牽頭,許以那些舊部足夠的好處,再用些蠅頭小利鼓動起那些愚民,說動他們一起反,人多勢眾。
趙誠這百里封地必亂!”
李嵩連連搖頭,“不妥不妥,咱們牽頭,到時候被那血屠盯上了,恐怕一個都跑不掉。”
“那不是普通的封君,那是武威君,是血衣侯,是連滅兩國的血屠閻羅,這世上還有他不敢殺的人嗎?”
韓烈鄙夷的看了一眼李嵩,“李嵩,看你那點出息!”
“正因為他是武威君,這百里封地他才不能隨便殺!”
“你看他進了武安城的一系列舉動,明顯是想要將此地打造成他的根基。
而想要這封地興盛,光是分地又有什么用,要有人才行。
人丁興旺,才有人種地,他把人都殺了,分地給誰去?“
“所以,他不會殺,也不敢殺!”
“我們只需要在聯絡舊部之后,把百姓都鼓動起來,一起反他,反對清丈土地,反對核定戶籍。
而咱們自己,只需要隱藏在幕后不露面,他又能有什么辦法?”
“能把所有人都殺了不成,都殺了的話,秦王還能讓他當這個武威君嗎?”
他頓了頓,又道:“再退一步說,到時候就算打不過,咱們也能趁亂把列人城的糧食、錢財運走,躲去深山里!
總比留在這兒,等著他把地分了、把人殺了強!”
議事廳里再次陷入沉默。
燭火搖曳,映著眾人各異的神色。
王仲陷入猶豫,李嵩十分恐懼,趙德前后顧慮,韓烈滿臉狠厲。
半晌,王仲才緩緩開口:“聯絡舊部風險太大,萬一被趙誠察覺,咱們死得更快……
要不,先按李兄說的,送些錢糧去試探試探?
若是趙誠肯收,咱們就先穩住他。
若是他不肯,再想別的辦法?”
“哼,試探?”
韓烈冷笑一聲,“那趙誠圖謀的是這百里基業,會看得上你們這點錢糧?
不過是白費功夫!”
“那你說怎么辦?”
李嵩忍不住反駁,“難不成真要跟他拼命?”
“自是拼了!”
韓烈攥緊匕首,“咱們的地,咱們的家業,不能就這么拱手讓人!
我這就派人去聯絡趙軍舊部,再找些能人來,誰敢來列人城清丈土地,就把他們都殺了!
你們要是慫了,就等著當泥腿子吧!”
說完,他將青銅匕首狠狠插在桌子上,轉身就往外走。
議事廳里,眾人面面相覷,沒人說話。
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打在窗欞上,發出“沙沙”的混亂聲響。
像極了他們此刻混亂的心緒。
一邊是聲威赫赫殺人如麻的“血屠”,一邊是祖祖輩輩的家業。
無論選哪條路,都極難抉擇。
王仲看著桌上涼透的茶,重重嘆了口氣:“先……先備些錢糧,派個人去武安城看看吧。
若是趙誠真油鹽不進,再做打算。”
沒人反駁,只有燭火“噼啪”作響,映著滿座的愁云,以及桌上匕首的寒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