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臨,謝苗下班后,開著小車,趕到云湖院子。
客廳里,杜小鳳與謝安早已等候多時。
然而,暖黃的燈光下,空氣里浮動著若有似無的緊張氣息。
謝苗笑著與唐燁寒暄幾句,試圖從對方口中探出大舅今晚召見的緣由。
可唐燁只是溫和地笑著,含糊其辭,并未透露半分。
不久后,杜成峰回來了。
他徑直走進書房,而蕭芹則熱情地招呼眾人圍桌就餐。
餐桌上,清蒸鱸魚蒸騰著裊裊熱氣,糖醋排骨的甜香在鼻尖縈繞。
眾人落座,又等杜成峰入席后,大家才開始動筷。
謝苗嘴角掛著淺笑,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個絲絨首飾盒,輕輕推到杜曦面前:“曦曦,你結婚了,這是姐姐送你的新婚禮物?!?/p>
杜成峰眼神如鷹般銳利地掃了謝苗一眼,語氣冷峻地制止道:“這東西,杜曦不能收?!?/p>
謝苗杏眼圓睜,滿臉詫異:“舅,您也太敏感了吧?不過是條幾千塊錢的項鏈,姐妹間送個禮物再正常不過。當了秘書長后,反倒越發謹慎了。您放心,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給您添麻煩?!?/p>
她的語氣看似輕松調侃,實則字字帶刺,多年來積壓的不滿與怨懟,盡數藏在這輕飄飄的話語里。
杜小鳳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狠狠瞪了女兒一眼:“你怎么跟大舅說話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媽,您就不能有點骨氣?”謝苗冷笑一聲,眼眶泛紅,情緒像是決堤的洪水,再也收不住,“這么多年,你天天把大舅掛在嘴邊,可他真把咱們當親人了嗎?去年爸競選副廠長,就因為他一句話,所有努力都泡了湯。什么‘知足常樂’,說白了,在他眼里,我們就是累贅!”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杜小鳳臉色煞白,她慌亂地朝杜成峰望去,眼中滿是驚慌與無措。
而杜成峰的臉色則瞬間變得鐵青,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
事實上,杜成峰對謝苗的照顧從未少過。
從小學到初中,謝苗長期在杜家吃住,杜家待她如同親生女兒;
高中時,她因早戀成績下滑,杜成峰苦口婆心勸了整整一夜,換來的卻是少女摔門而去的背影;
大學畢業找工作時,也是杜成峰四處托關系,才打聽到新華書店的招聘消息,幫她謀得一份安穩的工作。
只是這些年,謝苗在清閑的崗位上漸漸心生不滿,每次想換工作都被杜成峰以“安穩為重”攔下。
兩人之間的嫌隙也因此越積越深。
唐燁見氣氛劍拔弩張,連忙輕聲勸解:“苗姐,您說話別太沖動。今天喊您過來吃飯,主要是想提醒您,別被有心人利用了。爸現在樹大招風,不少人盯著他,也盯上了你?!?/p>
“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嘴!”謝苗怒目而視。
在她心里,唐燁娶了杜曦,不過是為了攀附杜家權勢。
看著唐燁得到那么多資源,而自己作為侄女卻處處受限,嫉妒與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謝苗,你不要太過分。唐燁是我老公,怎么能算是外人?”杜曦作為護夫狂魔,自然容不得別人這般說自己的丈夫。
謝苗冷嘲道:“行,我不跟你們吵。我就想問問,我到底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罪,需要你們這么針對我!”
唐燁與杜成峰對視一眼,得到默許后,他神色凝重地緩緩開口:“今天王興建找到爸,給他看了一份材料。里面是關于你操作隋遠縣圖書館招標項目,收受賄賂二十萬的詳細證據?!?/p>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謝苗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整個人如遭雷擊,呆愣在原地。
“官場遠比你想象的復雜,那些人吃人不吐骨頭。你最近買了新車,日子過得滋潤,可那不過是他們下的誘餌。”唐燁繼續說道。
“這個項目雖然是我從中牽線搭橋,但王興建也拿了錢!中間人說他分了大頭,我到手只有八萬!”謝苗慌了神,急忙辯解。
“八萬?”杜成峰怒不可遏,狠狠拍桌,震得碗筷作響,“你真是糊涂透頂!八萬塊錢就把自己賣了!”
謝苗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忙坦白:“大舅,我當時是被王興建蠱惑了。他說能幫我打開隋遠縣的教輔市場,還給我批條子,說全縣的教輔材料都由我負責。還說他跟您是多年老同事,關系特別好……我,我當時鬼迷心竅了。這件事,他也有參與!”
“證據呢?”唐燁眉頭緊鎖,語氣嚴肅,“現在只要他把材料交到紀委,你逃得掉嗎?你敢說這些年沒借著爸的名義行事?”
謝苗渾身顫抖,這一刻,她終于明白自己早已深陷死局。
她轉頭看向杜成峰,眼神里滿是哀求:“大舅,您是市委秘書長,只要您跟紀委打聲招呼……”
說著,她竟直接走到杜成峰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大舅,我知道錯了,您一定要幫幫我!我是被人陷害的!您是市委秘書長,是周書記身邊的紅人,肯定能保住我的!”
唐燁朝杜曦使了個眼色。
杜曦連忙上前將謝苗扶起。
唐燁輕聲勸道:“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爸是市委常委,更要以身作則。他要是出面保你,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謝苗搖頭,突然想通了關鍵:“王興建給我下套,肯定是有目的。大舅,您別跟他斗了,只要你們達成和解,他肯定會放過我?!?/p>
杜成峰嘆了口氣,語氣沉重:“這次市委成立專案組,調查五億政府撥款的去向,周書記極為重視。我放過了王興建,誰又來放過我?很多事情不是我說了算,就算我不要這頂官帽子,這個案子也必須有個交代。王興建狗急跳墻,是不會輕易松口的。”
杜小鳳一聽,女兒的事可能會連累哥哥丟了官帽子,瞬間急紅了眼。
她沖上前,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謝苗臉上:“要是因為你讓舅舅丟了工作,我就跟你斷絕關系!”
“啪”的一聲脆響,謝苗捂著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杜小鳳。
唐燁也愣住了,沒想到杜小鳳竟會如此決絕。
此刻他才明白,在杜小鳳心里,哥哥就是家里的天和地,是至高無上的驕傲,之前她對自己的種種態度,似乎也都有了解釋。
唐燁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解決眼前的問題?!?/p>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唐燁的身上……